沈怀强看见车开进来,便默默站起身,拉上地板车,弓着腰,缓缓往车边走去。
张梦兰想去叫沈继军,沈怀强朝她摇摇头,没让叫。
可两人还没走多远,沈继军好像听到停车的声音一般,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他坐起来的一瞬间,眼前恍惚了一下,定定神,才看见沈怀强已经推着车走了。
沈继军赶紧站起身,大步追了过去。
葵花籽是跟着长途车从东北运来的,这次运了足足十大麻袋。
沈怀强正准备背起来,就被旁边一只大手挡住了。
张梦兰在旁边道:“没喊你,你怎么醒了?”
沈继军一把抓住麻袋口,用力一背,便背到身上。
他左肩扛了一袋,右手又去提一袋,毫不费力地便放到地板车里。
沈怀强则和张梦兰两人一起抬一袋,来来回回搬了几次,就搬完了。
“你骑车带着我妈走吧。”沈继军对沈怀强说,“我推着回去。”
沈怀强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十分倔强,他觉得他还正当年,这些活自己能干,“不用,我自己推。”
“行了,你们快回去吧。大哥那边不知道结束没有,回家问问怎么样了。”沈继军已经推上地板车。
“也不知道继明怎么样了。这次介绍的,他中不中意。”张梦兰一说起这件事就头疼,家里一门三个光棍,老大沈继明都三十了,还没娶亲,能不心烦嘛。让他去相亲,他也不爱去,总是闷着头炒瓜子,不说话。一开始还去几次,后来受的挫折多了,就不愿意去了。
这次说了半天,张梦兰嘴皮都磨烂了,又哭了一场,沈继明才同意去见一面。
张梦兰说完,又看看沈继军,见他睡了一觉脸色好了许多,也知道根本抢不过他。沈继军是她生的,她自然知道,这人自己决定要做的事,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只能作罢,拉一把沈怀强,说:“咱们先回吧,回去烧点水,你们都能洗洗。”
沈怀强嗯一声,弓着背去推自行车。
沈继军推着地板车往家走,走到于伟辉睡着的树下,拿脚踢了踢他,“走了。”
于伟辉立刻醒了,做梦一样揉揉眼睛,又看见沈继军已经把货卸完了,立刻问:“怎么没叫醒我啊。”
“就这一点活。”沈继军道,“回家吧,回家睡一会儿,下午还得去上班。”
于伟辉不好意思挠挠头,“还睡什么啊,都睡足了。”
他说着,赶紧推上自行车,在沈继军旁边骑着,不时拿脚去推一下地板车,帮沈继军卸卸力。
“继军,我跟你说,这一会儿我就做了个梦。”
于伟辉慢慢踩着自行车,说:“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把卤牛肉还给你了?”沈继军打趣道。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赶明儿请我一盘卤牛肉啊,我一会儿没看见,你就给偷吃完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爱心卤牛肉。是洪钰给我的。”于伟辉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气,“我发现你这小子挺贼的啊,总是趁我不备。”
于伟辉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今天吃饭的时候,拼桌拼的好。你旁边那位,她不是坐我对面吗,我瞧着很特别。”
沈继军推着地板车,一直默不作声往前走,听到这里,微微停了一下,问:“哪里?”
“什么?”于伟辉没听清,反问一句。
“哪里特别?”
于伟辉想了想,只感觉自己词穷,小时候没好好读书,想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什么好词形容,便道:“说不上来,就觉得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沈继军目视前方,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搭在她肩头的黑色麻花辫子,还有发梢下面的两个毛茸茸的小球。
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软软糯糯的样子,挠得人心痒痒。
沈继军伸出手,莫名其妙在胸口抓了一把。
于伟辉继续在一旁白话,碎碎念个不停,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急得抓耳挠腮。
沈继军突然道:“我见过她。”
“啊?”于伟辉拿脚用力蹬了一下地板车,问:“见过谁?”
沈继军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女人站在瓜子摊前问没有话梅味儿的吗,大叔。
他突然就笑了,随即抹了一把汗水,没头没脑地问于伟辉:“我像大叔吗?”
*
褚凤霞和刘红吃完饭便离开了人民饭馆,又过了几天,老王来上班了,刘红和褚凤霞趁不忙的时候去办公室找老王。只是说到吃饭,老王就借口推迟再过几天,这刚刚好,肠胃受不了。
刘红听了也一直说是,和凤霞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念叨几句:“这老王真是的,还得等肠胃好了再吃,想吃多少啊这是。一个感冒,怎么就伤到肠胃了呢。”
褚凤霞挎着刘红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她想了想,说:“红姐,老王是不是不想管咱们的事啊。”
刘红微微一滞,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看着褚凤霞,“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凤霞便道:“刚刚咱们过来的时候,一车间的孙大哥刚从他办公室出来。红姐,孙大哥家的儿子今年也该上幼儿园了吧。”
刘红忽然想起来了,连忙说:“是!”
她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刚刚出来的时候,见他脸上挂着笑,肯定是来找上幼儿园的事。这老王,怎么只给他办,不管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