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猫,训练,睡觉,我默尔丝的生活就是如此简单又平凡。身为养老型玩家,我不觉得这种生活枯燥,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除非我愿意扬帆远航,追逐远方与姑娘。
不,远方太远,我累了,如果可以,我想永远躺平——死人比活人舒坦多了。
打住。
我晃了晃脑袋,解开扎马尾的发绳,走进浴室,洗掉训练后的汗水与尘土,然后躺进浴缸。
泡澡真舒服,轻飘飘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有这点小小幸福的润泽,就能让我再多支撑一天,多一天,再多一天,我不关心我距离生命的尽头还剩多少天,我只是积累活过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我如此活着,等待泥土干涸的那一天。
把头埋入浴缸的水中,被温水包裹着,仿佛回到生命的起源。我一直想,如果我不曾出生就好了。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里,我都是个意外。“现实世界”的妈妈那时太年轻,无法承受这个意外,差点决定把我打掉。
她应该把我打掉的,那我就不用承受之后的种种痛苦了,第二个孩子说不定是优秀的,是男孩就更好了,更容易给她依靠,她会过得轻松一些。
又穷又笨的孩子是拖累,没有必要在世上平白受煎熬。
“……”
至少我现在多了钱,梦寐以求的,很多很多钱。
在梦想成真的跟前,自由倒是可以暂时放在第二位了。
擦干身体,吹完头发,穿好衣服,我迈出自己的房间,漫步于走廊。
白天的时候,基裘告诉我,“玩具”的全面检查和规则教导都完成了,可以放心投入使用。
基裘特意提醒我说,“玩具”已经被前任主人处理过,不需要特别措施也不会玩出人命。
我知道,“玩具”的损毁程度与用途有关,除非是口味独特的少数,否则大多数人还是需要外观完整的“玩具”,才能有兴致。
大清早就亡了,基裘丝毫不关心我的牌坊,只关心我的试玩体验,我感觉她并不介意亲临现场,给我进行实时指导……别,我承受不住这份关爱。
我可以很“自由”,同时又不自由。
行吧,入乡随俗,我知道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至少我争取到了移除那间客房附近监控的权限,不记录我来来往往的画面,让“自由”更自由一点。
按照游戏规则,“玩具”只能待在房间里,房间里的座机是唯一的通讯渠道,用于联络负责此事的管家。
我[取出]钥匙,打开“玩具”上锁的房间。
哦,以后就叫这里“玩具室”吧。
开锁的细小响动在静谧的主宅内十分清晰,随即我听到门内匆忙的脚步声。当我打开门,不出所料看到“玩具”等在门口,向我鞠躬行礼,“欢迎回来,主人。”
“……”太冲了,女仆咖啡店(不是)的味也太冲了。
没有理会“玩具”,我关上门,径直往里走,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了遍,确认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才[穿戴]发声装置,转身询问跟在我后面的“玩具”,“他们给你交代了什么工作,哪些注意事项,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
“是。”他跪坐下来,开始复述,“我要做的是听从您的一切命令,竭尽全力取悦您。注意事项也是一样。最后是,禁止走出这个房间。”
就这?还真是简洁呢。
“换个地方继续坐牢,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么?”我有意刁难道。
“一切由您决定,我没有任何想法,也不会有任何想法。”他谦卑地回答,是顺从命运的姿态。
“真的吗?他们没有交代你额外的工作?”我坐到椅子上,“比如监视和汇报。”
尽管是我亲自挑选的“玩具”,教育工作却是握在基裘,握在揍敌客手里。在家族和个人之间,明眼人都会选择站在更强势的一方,这个“玩具”不过是揍敌客的眼线,不可信任,需要多加提防。
“确实有类似的交代,但是……”他抬起头,“我的性命同时也掌握在您的手里。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活久一点。”
他的眼睛是蜂蜜色的,神色柔软,似乎随时会融化,从眼眶中滴落出来。
没有被玩得很花的前主人弄成残废,果然是别有趣味的类型。
他的言下之意是打算两面讨好做中间派,愿意在能力范围内配合我欺瞒揍敌客,至于是真是假,时间会证明。反正只是关乎“玩具”的小问题,揍敌客大概率不会把我怎么样。
“恩,活久一点。然后呢?”我问,“你有什么愿望?”
“很普通的愿望。”他似乎是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想要获得自由。”
合情合理,但在此时此地说出来,无疑是十分滑稽的妄想。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抬手挡住嘴角漏出来的嘲讽笑意,“一群职业杀手的老巢。把你关起来不是担心你逃跑,是不想你稀里糊涂送命。外面都是猛兽,为了保护你,必须把你放在笼子里。”
为了保护你,所制造的牢笼。
“宠物”和“玩具”,差距也不是很大嘛。
“我很幸运。”他说,“在上一任主人那里没有死,然后有幸被您挑中,又避免了一次死亡。这种幸运可不多见。”
“……”
“说不定,下一次幸运,就是获得自由。”他说,“这样想想,不是很有希望的生活吗?”
“你就自欺欺人吧。”用“念”施以威压,我看着他的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不留目击者是职业杀手的基本准则,身为目击者的你已经死了,永远也出不去。”
不需要添油加醋,残酷真相本身就是最恶毒的话语。
“一切、由您……决定。”如置身冰天雪地中,他哆哆嗦嗦地勉强凑字成句。
杀了他。
杀他很容易,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用多一些“念”就能将普通人杀死。
不,滥用力量是愚蠢的行为,我不是见人就咬的疯狗,应该思考用途,衡量杀死他的利弊。
杀掉他,和扔掉一个不顺心的玩具差不多,揍敌客不会责怪我,他们应该会再给我一个新的“玩具”。我不对新的“玩具”抱有期待,原本我就没想过要“玩具”,这是揍敌客认为我需要,硬塞给我的。
我最好不要拒绝这份“好意”。
顺从揍敌客的意愿吧,可以令他们放松对我的戒备与管控,我才能获得更多自由。
撤去“念”的压制,我首次仔细观察了他的外表,深蓝如海的发色,高挺的鼻梁,蜂蜜色双眼湿润时仿佛夕阳映在海面的波光。有过对话,增加熟悉感后,这些元素不再如塑料般廉价,多了些沉淀的质感。
我大概明白他能够在前任主人手里完整存活的本事了,因为他确实长得不错,是个优质小白脸。
可惜他是揍敌客安排的对象。哦,原着里不想当杀手的奇犽,我懂你了,走别人安排的路真是令人不爽快,我也想自己寻找游戏对象,不要别人插手。
我起身走向卧室,掀开被子,从游戏背包[取出]针筒,在手臂上抽了一管血,然后滴到床单上。
没办法,为了糊弄揍敌客,为了坚持我的叛逆(笑),我不得不走这种古言风格的路线,费心制造故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