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满眼慈爱地打量她良久, 又抬手抚摸她的发顶,“好……真好,绵绵比小时候高多了, 气色也好多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反握住对方布满血管和褶皱的手。
老人视线上移,仿佛在回忆,“初中那会……你爸妈把你往男孩打扮, 觉得好养活, 还让你剃个寸头,你每次剃完就跑到我跟前哭,哭得跟泪人似的。”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低眸看着宋知绵, “就该这样漂漂亮亮的,多招人稀罕。绵绵现在还爱哭鼻子吗?”
“奶奶, 我很坚强的。”
宋知绵也跟着勾唇笑, 凑近了些, 暖光映出她脸上细小的茸毛。
系统发现, 此时的宿主变得很是柔和,不是伪装,是一种卸下面具的柔和。
宋知绵听着病榻上的老人说了很久,客厅的挂钟敲到第四下,老人才昏昏欲睡闭上眼。
老房子早已搬空,除了一楼还住人,二楼已经落灰几年。
来之前,宋铃临时安排几个护工打扫出一间客房,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让宋知绵和她睡。
一整夜,宋知绵睡得并不安稳。
她总能听到宋铃起床接电话,房间没信号,就走去二楼的阳台打,几回下来她也清醒了。
剧情里,原主跳楼很突然,只提到是抑郁症加上网暴,时间节点也在一公淘汰后没多久。
回想到床榻上老人油尽灯枯的模样,宋知绵总觉得二者之间可能有联系,隐隐不安。
胡思乱想着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有人猛烈摇晃起她的肩膀。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到宋铃眼圈乌青,眼底还有未褪的红,朝她哑声道:“奶奶快不行了,去送她最后一程。”
探亲变成奔丧。
受了老人的嘱托,丧事简办,宋知绵还沉浸在老人夜晚跟她说话的音容笑貌里,傍晚时就已经又殡仪馆的专车将遗体带走。
直到半夜,整个房间暗下来,她疲惫地靠着门框,看着房间内空空的床榻。
“小姐……节哀,”护工站在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我昨晚一直守着,你奶奶走得时候很安详,她总想等着你回来,现在也是了结最后一桩心结。”
“……嗯。”
宋知绵点点头,对方又像是想起什么,询问道:“宋女士说这栋房子会卖掉,但房子里还有一些您的东西,您要不看看需不需要拿走?”
宋知绵迟疑半晌,跟着她上楼。
护工从二楼仓库里拖出一个储物箱,用毛巾将外面的灰尘擦干净,边擦边道:“这些是你奶奶去年收拾出来的,专门让我们买了箱子收好。”
箱子被拖到客房,宋知绵问道:“平时奶奶有没有看手机或者追剧的爱好?”
“有呢。”
护工思索起来,语气也带了一丝怅然,“她上半年还总是让我们找一些综艺给她看,后来视力不清了,也就不看了。”
护工离开后,宋知绵蹲下身打量眼前的塑料箱。
系统在她耳边小声道:宿主,你说……会不会是原主太过自责,才自杀了。
自责奶奶也看到了自己被人网暴,自责没在她最后一面时赶回来。
“或许吧。”
宋知绵将箱子盖推开,书本霉朽气味扑面而来,她在里面翻了翻,大多数是小学和初中时期原主的教材和练习册,看得出原主喜欢涂鸦,书页不少都涂满了小人,每本扉页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杨绵。”
宋知绵念出声,这竟然是原主进圈前的名字。
翻到最底下,赫然是一本粉色日记本。
本子里,图文并茂地描绘了女孩初中时的一幕幕,因为性格文静内向,被人取外号小绵羊,但这是最温柔的绰号。原主在爱臭美的年纪每天都被迫顶着寸头上学,她向后翻,还翻到“人妖”“丑八怪”之类的字眼。
视线定格,日记本某页被蜡笔画了大片蓝色。
原主被同学戏弄掉进湖里,被路过男生救了起来,男孩叫夏南鹊。
页尾颤巍巍写了一行字。
喜鹊,绵羊,多般配呀。
再往后就是小心翼翼的偶遇,在校园里捕捉对方的身影,绘本的画风也变得活泼起来,翻着翻着就见底了。
宋知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被泪痕晕开,她努力辨认那四个字。
是……他转学了。
仿佛有把钥匙打开了身体里尘封的记忆,宋知绵眼前晃过一幕。
两年前,‘她’去乐悦传媒找宋铃,公司走廊里迎面走过来三个男孩,中间那位眉眼狭长,气质干净,眼尾处还有一颗泪痣。
‘她’惊喜地喊住中间的男孩,“夏南鹊?!”
男孩们对视一眼,哄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名字好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