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费奥多尔在原地驻足许久,与棺椁仅一步之遥。身着暗黄色军装的男人倒下了,浑身血液都要流干似的,将地板浸湿大片。
太宰治的所处之处,无异于这座城堡最中心,那同样也是人间失格特异点的核心,甚至与常暗岛的一切息息相关。
城堡主的死亡加速这座岛屿的崩解,极光不再萦绕上空,被人一把切断电闸,于夜空中消散了。还活着的岛民经过先一轮自杀式阻拦,人数锐减大半,他们在城镇残骸废墟中矗立,僵硬高昂着头,仰望建立在地势最高山坡上的城堡,眼神麻木。
电磁干扰消失了。
以备不时之需准备的入耳式耳机划过阵阵刺耳电流声,嘈杂散去,费奥多尔凭借仅剩下的听觉,在崩塌与浪潮的噪音中,捕捉到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
费奥多尔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是远在军舰上的森鸥外。
青年的大脑已经无暇思考,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前状况,也没有能力去解释,只恍惚觉得,对面的人似乎了解岛上发生的事。
壳、人间失格、群魔、毁灭、毁灭、毁灭──
必须有人阻止这一切。
我很清楚。
他徒劳张了张嘴。
群魔已经无法控制了,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彻底消失。潘多拉心存死志最后的计划我也猜到了
最后还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俯下身去,亲吻上冰冷棺椁,所爱之人的容颜近在咫尺,又如隔天堑。
晚安,太宰君。
青年破败不堪的身躯彻底溃散,像被风吹散的尘砾,消融于天地。
与此同时,潘多拉亚克特的尸身,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第332章 炸地球
费奥多尔的眼睛早已无法看见。
群魔失控,论后果的承担,他这个操作者首当其冲。
窸窸簌簌的蝙蝠不同往日,不再满足于由披风化为实体,它们像贪婪不知饱腹为何物的饕餮,尽情撕咬青年的血肉。无数脱离身体、分崩离析的细胞,如同数以万计的花朵,凋谢过后,从死亡深处孕育出新的蝙蝠。
它们呼啸着、飞舞着、欢呼着奔赴向外界广阔空间,不再拘泥于太平洋深处一座小小孤岛。像舔舐上纸张的火舌,嗅到最甜美的芬芳,尽情烧灼,余下的灰烬,连用掌心攥住都做不到。
他的心脏亦停止了跳动。
之所以将所谓的管理员号与人身分开,原因在于书包含的力量压根无法受人掌控。哪怕砍半,也远远不是人类身躯所能承受的,只有依托本源能力自身构筑的躯壳,才得以容纳。
剧本中,潘多拉为了转移本源,硬生生打造出属剧本宰的轮回地狱,无尽年月的循序渐进,才勉强让太宰治达到合格的容器标准。
强行将这份力量移植进本体,后果可想而知。
现实与剧本有别,唯独费奥多尔的死亡,是无法逆转的事实。
类似米哈伊尔经历过的无数次暴走,失去控制的群魔本该对所及之处进行无差别攻击,周遭国家将无一幸免。然而在两人的刻意操纵下,裹挟有消除数据的蝙蝠得到目标,无序化有序,有组织性的率先将地球笼罩。
它们所贪图的,恰恰是隐匿在世界各处、蓄势待发的壳。
这是两个疯子用仅剩的良心,留下最后的善后举措。
──
感官彻底消失的瞬间,费奥多尔以另一种方式睁开了眼。
周身是广袤无垠的宇宙,泛着斑斓光芒、绶带般的星河点缀于上,在深不见底的洪流中涌动着,数以万计的星辰或明或暗,漾起莹莹微光,钻石般闪耀。
那是平常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亲眼看见的场景。
费奥多尔没有心情欣赏宇宙的浩瀚,他在真空中悬浮,渺小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若用不甚科学的方法来解释,如今的他,不过是身体被摧毁后仅剩的灵魂。
要不了太久,便会溃散。
他的目光转向远处。
在那里,津岛修治正缩成一只球,抱着膝盖,飘飘乎乎。
他衣服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头部,其余部位到处泛着白,活像动画中为了过审特意打的圣光,甚至连维持小樱桃发型的发卡也消失不见,麻花辫刘海要散不散,软趴趴搭在额头上。
显然,经历过死亡状态的人,不止费奥多尔一个,甚至更早一步。
剧本到最后,潘多拉亚克特怀抱遗憾,微笑死在费奥多尔的刀下。他同样将自己的力量转移给身为容器的剧本宰,成功摆脱不死的诅咒。
区别在于,剧本宰有数百次轮回让他的躯壳质量达标,扮演他的津岛修治没有。
潘多拉亚克特的强弩之末并非表演,是他虚弱到极致的真实体现。逆行也跟极具破坏性的群魔不同,没让津岛修治的躯体溃散,反被彻底停滞在死去瞬间,怕是再过数千年,身体也不会腐朽。
感知到来者,津岛修治眨眨眼,视线不曾从脚下地球上挪开,只轻轻哼了一句:你来啦。
嗯。费奥多尔应声回答。
真空本不能传声,奈何灵魂本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以至于两人交流无需介质,声音自然而然在脑海中响起。
相较整个宇宙,地球过于渺小了,只一粒尘埃。但对悬浮在真空的两人来说,照样是庞然大物,远远望着,很难在陆地上看到人类留下的痕迹,吸引他们目光的,是连绵不绝、难用言语形容的诡谲色彩。
是脱离大气层的蝙蝠群,很像小圆剧场版最后,恶魔焰灵魂宝石碎裂的模样。
说五彩斑斓的黑也未尝不可。
向来嬉皮笑脸的津岛修治没有催促。
撇开剧本,群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失控,但能力彻底解放后,想要回收,不比用身体堵高压水枪容易,还会像拉到极致的松紧带似的,松开后,也无法回归最初强度,留下不少后遗症。
但至少不用赌命。
现在放弃还能回头。津岛修治抬起手,将有些松散的麻花辫彻底解开,声音低沉,像闷着一口气,在那嘀嘀咕咕,这是最后的机会。
嗯。
说点什么吧,不要总让我一个人活跃气氛。
费奥多尔认真想了想,开口:那个时候,我向你保证过,或许要食言了。
身旁的人微微一愣,终于舍得屈尊降贵、扭动脖子似的,将脸朝向青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