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费奥多尔连白他一眼都懒得做。
观光。
第326章 我就说吧
就在过往记忆展露到最重点的同时,潘多拉与织田作之助这边,场面竟意外地和谐起来。
没有更进一步纷争,也没有被交错的子弹打断。潘多拉亚克特竟主动带着红发男人走入下一间房,仿佛再普通不过的引路人,不愿牵扯进一切纠纷。
那是间开阔到不似在城堡内部的房间。
就场景而言,这里与城堡其他地方堪称两个极端。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无论地板、墙壁、亦或是天花板,都被竖约1米长的方块拼接。
适合用未来科幻类风格形容,而非中世纪古堡。
织田作之助说不出那些砖块的材质是什么,仿佛每一块都在发着温润白光,过于暗淡。但当这种光芒无限叠加后,这间望不见尽头的房间便宛若白昼,比置身于茫茫雪地中还要刺眼。
房屋内,除了摆放在最中央的透明水晶棺椁以外,空无一物。
太宰治正沉睡在其中。
他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赤裸着身体,躺在铺满黄玫瑰的棺椁内部。根茎上的尖刺将他划得伤痕累累,身上无不是细碎伤口,却好似血液都被抽干了似的,没能沁出半点殷红。
无数用途不明的电极与注射装置遍布身体各处,半透明的药液有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诡异颜色,正顺着注射管缓慢注入。
唯有血管泛着青色,被薄薄一层皮肤包裹其中,清晰可见。
哪怕太宰治本人没有半点动静,呼吸频率极低,胸膛起伏缓慢到看不清。他的四肢仍旧被牢牢紧附在棺椁底部,就算意识恢复清醒,也无法挪动分毫。
见到这一幕的织田作之助,终于无法维持表情的冷静,目眦欲裂,三两步急冲向棺椁旁,试图将沉睡其中的青年救出。
太宰!!
他不断拍打着透明的棺盖,语气焦急,身后的军装男人却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慢来到织田作之助身后,轻声喟叹着。
没用的,织田作,他不会醒来的。
潘多拉伸出手,隔着冰冷棺盖,描摹着与自己面容完全一致的那张脸的轮廓。
全然不知谈话信息已被泄露,军装青年浅笑着,莫名的,织田作之助却觉得,那副笑容前所未有的平静。饱含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苦涩,又兀自释然,只留下死水一般的死寂,浑浊而深不见底。
这片空间过于诡异,就连地板都干净到纤尘不染。毫无征兆的,潘多拉径直歪坐到地板上,半边身子倚靠着棺椁,用那双空洞眼眸直直望向停下动作的红发男人。
织田作有想象过吗,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存在,落到愚蠢而蒙昧的人类手中,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他咯咯笑起来,让谁看到成年男人这副表现,不都得骂一句疯子。
这孩子,很快会被吞噬殆尽吧。
潘多拉的指尖继续在棺椁外侧停留,体温将稍显冰冷的水晶捂得温热些许,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沉睡的公主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很脆弱,又很坚强,不论被伤害多少次,始终会对深爱之人倾尽所有。
想要摧毁他,同样再简单不过。
织田作之助以尤为复杂的目光,与之对视,缓缓道出结论,所以就当着太宰的面,杀死了费奥多尔吗。
潘多拉亚克特没有正面回答。
他轻哼一声,口吻说不上是轻蔑,还是针对弱小之人的怜悯,我是个满口谎言的人,欺骗他说费奥多尔不会复生,这孩子就信了,绝望到将自我封闭,成为主动吞下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他因为我经历了太多苦难,至少在最后,我想给他一个不那么糟糕的结局。
潘多拉仰过头去,背靠青年沉睡的棺椁,状似叹息,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眸子也被闭合的眼皮遮挡。
他给出两种选择,被王子呼唤醒,自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又或者王子营救失败,让这座城堡成为沉睡于海底的禁宫,无人将他打扰。
这也是他为所谓勇者们准备的道路。
话已至此,织田作之助自然了解潘多拉在暗指什么。
他本就是这场营救行动中最出乎意料的人,无论身份来历,都与其余人格格不入,但一路上,有关异能力的存在,他也有被好好科普过。
我不是很理解你们所说的异能力。织田作之助沉默半晌,坦言说,但后者的话,所谓的无效化,不会有解除的机会了吧。
异能力凭空消失,哪怕这隶属普通人无法知晓的范畴,他也能想象得到,世界在短时间内会乱成怎样。曾经因异能大战造成的世界局势,趁此机会洗牌也说不定。
那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光景。
不愧是织田作,感觉真敏锐。
哪怕被当面指出语言漏洞,潘多拉也只是轻笑着,仿佛这种发展是理所应当的。
那将是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他嘴角仍扬起不正常的弧度,趁着言语吐露的缝隙,总会蹦出一两声状似轻蔑的笑,或许会混乱许久,不过我相信,一切会变得更好。
织田作之助:
红发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沉默良久,缓缓低下头去,落在那个长相与太宰治完全一致的青年身上,意味不明。
这是谎言吧。
相信一切会变得更好什么的,这根本就不是潘多拉内心真正所想,不过是为了应付当前场景的场面话。
青年抬起头来,单论外表而言,唯一能将他跟太宰治区别开来的麻花辫刘海隐隐有着散开的迹象。蓬松而卷曲的发丝垂落在面颊两侧,鸢色眼眸呈现出温柔色彩,终究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更深邃的黑暗吞噬。
这个世界会怎样,人类会怎样,我从来不在意。
潘多拉呢喃着。
他终于撤下了所有面具,把那些不知覆盖在面部多少年的伪装揭去。哪怕因为面具的穿戴时间过久,牢牢与面部皮肉粘合在一起,那也不妨碍他割去血肉,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即便伤痕累累。
他像是坏掉的玩具,发条旋到头,到头来也只能发出磕磕绊绊不连贯的声音。
机械制成的鸟儿不再啼鸣,恰到好处的笑容也变得恐怖无比,就像小丑最初是为人们带来欢乐的角色,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反而与恐怖挂上关系,嘴角扬起的弧度越高,越是令人心头狂跳不已。
我只是想达成那个人的夙愿,一点点就好,无法清除所有罪孽的话,哪怕只是浮于表面的让异能力消失──也能让我向他靠近一些。
他的表情僵硬,仿佛面部肌肉在那瞬间全部坏死,嘴角抽动着,比起强行扯出的笑容,那更像是哭泣的面容。
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被允许相拥?为什么我所在意的东西,注定会离我而去?
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尝试着拥抱幸福,不要再过得明白,不要再去寻找活下去的理由,我却唯独无法接受你的离开
我不想在噩梦中沉沦了,不要丢下我
潘多拉的语速越来越快,如同精神受到刺激的孩童,只能怀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布娃娃,在狭小角落中瑟瑟发抖。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拥抱不住,连一点点寄托都不复存在。唯有怀抱自己的臂膀,假装还拥有些什么,即便早已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