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天风雨,陈晋就一直呆在文庙正殿内,饮食用度,都由林师爷送来。
期间陈晋问道:“城内受灾情况如何?”
林修回答:“这一趟风拐弯了,并未正面冲击府城,百姓们都说是海王龙神保佑。”
“那就好。”
陈晋的打算,是想要将整个罗刹府城都翻建一番,现在的城墙太过于矮小,并不坚固;城内房舍也是杂乱无章,街道全是黄土,一旦下雨,便泥泞一片。
这样的府城,比起中原的县城还不如。
但筑城改造是极大的工程,牵涉各方各面,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做得起来的?
府衙很穷,非常穷那种,毕竟税赋收入几乎没有,皂隶杂役们都得靠到处收取商贩例钱来赚取外快。
除了缺钱外,还要大量人力,要凝聚起人心。
陈晋新官上任,几乎没有相关方面的根基。
在罗刹海洲,凝聚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造神。
不过岛上已经有了四大神,势力蟠踞,瓜分完毕,而今陈晋想要横插一脚进来,绝非易事,必须有过硬的实力,否则便会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建文庙,就是造神的第一步。
站在殿内,林修暗暗打量,觉得此殿颇有些简陋,但莫名地感到有一种舒服的感觉。本来心烦意燥,可进来后,居然就心平气和,很是轻松了。
“难道是错觉?”
林师爷心里开始嘀咕:“而或是看到了大人,觉得安心了?”
陈晋吩咐道:“横匾与对联的字我都写好了,你去找老胡他们定做匾额。”
拿出三幅字。
横幅是简单直接的“文庙”二字,写得庄正肃穆;
对联为:厚德以载物,修身且齐家;
这正是内景观中的架势样式。
字是极好的,有一种精神劲头,但这表达的意思……
林师爷在想:只修身齐家,那天下呢?
忽而想到新帝上位的事,陈晋如果敢写“平天下”,那不是找死吗?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
他干咳一声:“大人,有个事情得和你说。”
“什么事?”
“上次你给的钱,没剩多少了。”
陈晋便又拿出一锭金子。
林修接过:“大人,我会省着的。”
陈晋道:“该用的就用。”
话说得潇洒,但已是囊中羞涩。
这趟单身匹马来罗刹海洲,他带了不少钱。娶了苏瑾,考了功名,摇身一变,可以用“富得流油”来形容。所以上任后,翻修文庙之际,有足够的底气自掏腰包。
但钱,真是个没谱的事,特别像陈晋这种从未精打细算过的。
林师爷不敢中饱私囊,而且大概的数目也是可以计算出来的。
账目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习惯了大手大脚,吃喝饮食,做工用料,都要好的,那销自然就大了去。
又得想方设法去赚钱了。
根据林修的说法,坐在知府这个位置上,赚钱不难,只要和四大神部落合作,不用做什么事,就是出个名义,便能财源滚滚。
但陈晋不愿妥协。
如果跟四大神搅合在一起,那么他的文庙就变得沆瀣一气,将丧失本意根本。
当道基遭受污染变质,便是金山银山,都无法买得回来。
陈晋的下场会变得和江州文庙的“圣人”一样,都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了。
底线必须守住,不能迁就。
然而站在四大神的对面,莫说赚钱,想要活下去都不容易。
陈晋心里很清楚,对方很快会再度找上门来。
第五天,风雨停了,雨过天晴。
陈晋离开文庙,返回府衙。
文庙的架构建设基本已完成,接下来要温养,才能滋生出灵性。
这个温养颇有讲究,要的不是香火,而是文道感应。
好比说,如果发动城中百姓来祭拜,就算人多,也没甚意义。
皆因这些百姓们不是读书人,那么他们来祭祀时会祈求什么?
风调雨顺?打鱼丰收?求子求姻缘?
如此一来,乱七八糟。
真正的温养,是要在相邻处建起一间学堂,招收童子来读书,用读书声来传达呼应。
这才契合文庙之道。
但现在,陈晋已经没有建学堂的钱了。更缺乏人手,身边就一个林师爷有点用,其他的人既不可靠,也难堪大用。
“大人!”
进来禀告的是罗畅。
关于罗畅的身份,其充当的角色,俨然是蔡通判在府衙的代言人。
陈晋问道:“有什么事?”
“蔡通判传讯来,想请大人再度前往寨乡,参加七月初的山海祭。”
“山海祭?”
罗畅解释道:“在罗刹海洲,此乃第一大祭,三年一度,刚好轮到今年。”
陈晋问:“具体日子呢?”
“此祭举行的确切之日向来不固定,要尊者问过大神才能定下来。但被邀请的宾客,都会提前去往,在山间小住几天。蔡通判是让卑职先来问大人的意思,有没空去。”
“既然是州府大祭,本官当然不能缺席,我答应了。”
罗畅松了口气:“好的,我这就回禀通判。”
等他走后,林修忙道:“大人,你答应得太快了。”
“有何问题?”
“这个山海祭,届时四大神的部众都会齐聚,我担心大人势单力薄,恐怕会吃亏。”
陈晋笑笑:“上次去寨乡,只见到一个蔡通判,正愁没机会见到其他大神的人。一次见完,挺好的。”
林修:“……”
也不知该说什么,在大人身上,洋溢着一股特别的自信,做事更是十分果断。
在外人看来,显得十分轻率冒失,可偏偏最后,毫无差错纰漏。
陈晋忽问:“林师爷,府衙的人口文册,可曾统计上来了?”
林修答道:“只有城中的,城外的大都欠缺,算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