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于宝道:“也许只是经营不景气才关的?”
“也许是,但谁在乎呢?一间店铺本就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举子试的资格,那对于读书人才是命根子。只要掐住了这一点,没有哪个学子能忍受得住,只能乖乖听话。”
王于俊饮着酒,吃着肉。
看着这位堂哥,王于宝内心意味难明:他们两堂兄弟的人设形象皆是不同,一个疏狂粗犷,喜欢流连风月之地,是个放荡不羁的风流才子;一个彬彬有礼,礼贤下士,是公认的温润君子。
但才子和君子,不过是表现出来的两张面具罢了。
在面具背后,两人则是王氏的读书种子,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在名门世族中当种子,岂是死读书就行了的?
武者靠武力立足,学文的却是靠心计治人,圣人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王于俊又道:“举子试八月开考,而今已快三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错过今年,就得多等三年。三年又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当光阴蹉跎,他只有去当个‘衣带渐宽郎’好了。”
王于宝道:“若真得不识抬举,不知进退,以这般性子来考取功名,能讨得好了?还不如混迹文坛,寄情山水,起码能活得好点。”
王于俊看着他:“故而你致力于拉他进诗社?”
王于宝笑道:“他写的词确实很好嘛,如此诗才文采,用来写青词应该也不会差。”
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新帝慕道,喜爱青词。
王于俊一愣神,似笑非笑:“于宝堂弟,原来你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王于宝回答:“我既然执掌诗社,就该未雨绸缪,多做些事。”
王于俊正色道:“不错,当今时势,看似已大局已定,然而总感觉有些诡谲,咱们王氏也得打醒精神来应付才对。”
所谓的“名门世族”,在以前可不止五家,而是有好几家,但风云变幻间,有些家族因为站错了队,又或者别的原因,最终覆灭,不复存在。
世事无偿,沧海桑田,谁能永恒?
都说“百年王朝,千年世家”,事实上,真正能延续千年的氏族少之又少。
相比真正的世家,名门这些要脆弱得多。
王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除了本身的底蕴和识时务外,氏族内部团结,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现在,两个新一代的俊彦种子在一致对外上,就表现得十分团结。
……
人际关系就像是一缕缕丝,当千丝万缕聚合起来,形成了一张网后,就会彰显出巨大的控制和束缚力。
顾乐游深谙其道,来到江州后,通过不少渠道,结识了各种人物,相互往来,就是想拉起一张关系网。
只是他根基浅薄,好不容易弄起的交际网遭遇到另一张更为强大宽广的网后,顿时显得不堪一击,一下子便支离破碎了。
大鱼吃小鱼,大网盖小网,本质是一样的道理。
但顾乐游是个乐观豁达的,并不觉得损失了多少,他更为担心陈晋。
陈晋遭受王氏针对打压,进学之路百般阻难,还不知要如何解决。
聂锋来到道观,他虽然挂名“副观主”,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镖局内做事,出入道观的次数不多。
不过现在形势不妙,心急火燎的,不来不行。
“见过师兄。”
顾乐游看着他:“有事?”
聂锋苦笑道:“师兄,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在酿造出产多宝酒的事项上,振丰镖局前期投入了相当多的资源,并很是看重,希望能大展拳脚。没想到如今闹这一出,犹如被掐住颈脖的鸭子,难受得很。
就此放弃的话,等于前功尽弃;可想要继续,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进退两难。
因此聂正罡让聂锋来道观,找顾乐游推心置腹地谈一番,好有个定夺。
顾乐游道:“师弟,开始之际,我便和你说过,卖酒的事不可能一帆风顺,势必有诸般阻难。”
聂锋道:“可现在得罪的是王氏……最意难平的是,此事本与我们无关,却无辜被牵连。”
“所以呢?”
顾乐游嗤笑一声:“朋友出事了,就急着撇清关系?割席断交?”
聂锋讪讪然道:“那倒不必……只是此事,总得拿出个章程,好有个交代。”
顾乐游拍案而起:“老子是个修道之人,向天而行,要跟谁交代?”
聂锋:“……”
顾乐游哼一声:“做事之前,我可都跟你们明明白白说过了其中凶险,而今出了问题,黄前辈他们撤股,我也没拦着,所以师弟,振丰镖局怕了的话,也可退出。”
聂锋忙道:“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今日来,就是想请师兄拿个主意。”
顾乐游又坐下来:“话说回来,咱们何必着急?酒都还没酿好呢,为这丁点小事,便自乱阵脚,徒然惹人笑话。”
聂锋忍不住说了句:“对方可是王氏。”
“王氏又怎地?”
顾乐游依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他认识陈晋久了,见过不少风浪,可有哪一次,陈晋是吃亏的?即使面对一州知府,依然从容面对,最后把对方给整没了。
所以,他对陈晋当然抱有信心,并认为陈晋定然会有应对的办法,只是暂时没拿出来罢了。
聂锋:“……”
他却是觉得无语,不知顾乐游是死鸭子嘴硬呢,还是外来户,对王氏的实力没有清醒的认识。
总之这些话听来,都像是置气的话。譬如先前的那句:“老子修道的,要跟谁交代”……
这不妥妥的破罐子破摔的语调吗?
不过仔细一想,顾乐游的确是个光棍的,无家无口,真要闹得不可收拾,拍拍屁股就可以走掉。
问题是聂锋不行呀,他们家的根基都在镖局上,祖辈住在江州,背井离乡的话,就等于废了。
只得按耐住性子问:“师兄,你的意思是等下去,先观望一番?”
顾乐游点头道:“不错,即使王氏能一手遮天,也会有人把这天捅出个窟窿来,你放眼来看便行了。”
聂锋差点翻起白眼:这口气,也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