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瘦劣,遍身黄白之色,眼塌,口齿外露,这些虽然都是中毒之相,可是却非砒霜所为,而是金蚕。”
“金蚕?”说这话的是姜氏,她听了许久,都一直是懵懵懂懂,到了这时候她才隐约明白了。
然后她立即道。
“知府大人,我们柳家准备的贺礼里,绝对没有金蚕!这一点民妇敢以性命担保!”
“不仅仅你们柳家没有,恐怕整个安山,甚至是北凉都找不出这东西来。”
周知府看向说这话时笃定十足的裴卿回,又发问。
“此话又怎讲?”
早先调查太子时,裴卿回便顺便调查了姜族乃至姜族毒物,而这个金蚕便是姜族那边的东西,据说是剧毒,万金难求的那种。
所以,柳家除非与姜族有牵扯,不然不可能有这东西。
但这涉及太子与姜族之事,裴卿回自然不会当中言明,她只道。
“还有一点,砒霜中毒有历时性,一般来说,会立马发作,并且在一夜过去后,尸体全身皆会起满青黑色疱疹,双眼凸出,口舌破裂,肚腹肿-胀。而这,与此刻的验尸结果却是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相反。”
“方才孟老爷也说了,老夫人服用了砒霜后还去逛了后花园,便知其中关键于此了,因为真正服用砒霜之人,不可能事-后看起来还能完全无恙!”
孟老爷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有些发颤,因为裴卿回所说,的确是事实,不过还有一点。
“可是,我们发现尸体时就用银针试过,母亲她喉咙里的确有砒霜预留下的毒液,这又做何解释?”
用银针试过这一点,裴卿回从方才检查尸体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很简单,因为砒霜是死者死后被人灌入口中。”
孟老爷一听,忍不住的站起身。
“什么!谁这么狠心,用金蚕下毒不说,死后还灌入砒霜混淆视听!太可恶了!”
裴卿回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两根银针,先朝死者喉咙扎一根,很快便见银针见黑,她不急不缓又扎一根,却是扎在了死者胸腔处。
只不过这一次,过去了快又半晌,银针依旧未曾变色。
裴卿回将两根银针交给府衙差役,让他上交给了周知府。
“如知府所见,只有扎入喉间的银针变色,便能说明砒霜之毒并未摄入死者体内,只存在于喉咙以上部位。”
周知府听完不禁点头,眼眸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既然体内无毒,那金蚕之毒从何而下?”
裴卿回闻言挑眉道。
“周知府倒是会举一反三了。”
她这句话听不出是夸是贬,倒是让周知府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
“金蚕毒是一种烈性毒,只要接触人体内部,很快就会造成各个系统紊乱,从而导致休克,乃至死亡,这个过程极短,大概不会超过一盏茶功夫。”
一边说着,裴卿回看向了死者眉心处那一点红。
“凶手武功高深,应当是在老夫人回房之前就已经潜入了孟家,之后趁着老夫人熟睡,给了她眉心一点金蚕毒。”
孟老爷立即追问。
“那凶手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这样做!”
这一次,裴卿回却是摇头了。
“我来这不过是提供验尸结果,至于凶手为谁,目的又是如何,这就要看周知府了,不过周知府要调查,倒是可以从这位钟嬷嬷身上查起。”
裴卿回很懂得审时度势,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救柳家人,至于其他,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多说一句。
周知府点点头,瞬间高看了这位少女几分。
“既然如此,那此案便要再审,至于柳家,既然是无辜涉足,便无罪释放吧,不知孟老爷觉得如何?”
孟老爷同样点头,他痛恨的不是柳家,而是真正下毒谋害孟老夫人的凶手,现下柳家洗脱了嫌疑,他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手。
“周知府判决就是。”
“好,柳家无罪,当堂释放!”
惊堂木最后一落,柳家无罪释放的消息也瞬间传出衙门外。
早就混迹在人群中的柳一盏,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他抬头,双眼满怀着期待的看着衙门大门打开。
临了,周知府叫住了同柳息等人一块儿打算离去的裴卿回。
“姑娘,等等!”
裴卿回侧头看去,面露不解。
“周知府还有何事?”
“姑娘叫什么?他日若是……”
不等周知府说完,裴卿回便是摇头。
“区区名讳,不足言明,他日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便也罢了。”
见裴卿回说话转身就走,那身姿虽是瘦弱,可却给人一种坚韧之感,似乎在她那小小身体里,蕴藏着大能量,即使天崩地裂,即使海浪翻涌,她也不惧,不怕。
默了半晌,周知府抬头看了一眼头上“公正廉洁”四个字,自言道。
“看来,北凉又是出了个奇女子啊。”
旁边差役不解,“大人,为何说是又出?难道曾经也有这样的女子?”
周知府神情有些怅惘,又有些怀念。
“是啊……不过这是京城秘事,咱们就不要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