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意会发生什么事前,他的身体就以不自然的角度自动往后快速退去,跌坐在灰尘满布的地上。
「该死!竟然!」他听见弗里库许扯破喉咙的吼,然后自己的前方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他顺着视线缓缓抬起头。
那是陆宝萍。
她一手将彭欣羽抱在怀里,一手不停挥舞,将弗里库许用魔法固定在角落的生锈樑柱上。
「别担心,欣羽妹妹,阿姨来救你了。」陆宝萍拍着彭欣羽惊魂未定的背,轻声说道。
龙牧望向陆宝萍及角落的弗里库许,一时无法反应这样的状况。
「可恶!竟然被发现了!就差最后一步……」弗里库许恶狠狠瞪向陆宝萍,想用眼神将她撕裂。
「我们早就有在预备了,是你一时大意,想把人类送过去。」陆宝萍冷冷说道,居高睥睨着弗里库许。「不过,在知道蚀齿病时,我们就有开始怀疑是不是过去来回穿梭两个世界,将病毒带回、破坏和谐的古龙罪犯了。」
「弗里库许。不,费克拉曼,果然是你。」
「陆宝萍,这……」龙牧微张着嘴,听完刚才的对话,还是茫然。「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又是……」
「是神龙族啊!」纹德大力压住龙牧的肩,令他身子一沉,差点让他骨头碎裂。「刚才那小子做的事,很明显是破坏人类和龙族的和谐,所以神龙族就出面了。」
「神龙族?陆宝萍?」龙牧吃惊地看向此时异常高大的陆宝萍。后者转头看了下龙牧,轻哼一声又回过头。
「过去我们一直私下追缉费克拉曼,没想到是躲在银龙族里面。」陆宝萍紧盯着弗里库许说。「要不是银龙王有来求救,我们也不会察觉。如果这样的疾病扩散,恐怕又是龙族世界的灾难。」
「所以神龙族会知道我,全部都是因为你?」龙牧仍不敢相信,自己那最可靠也最有个性的助理,竟然是龙族。「但是,你身上没有龙族的反应。」
「那当然,不然怎么监视你们这些跑到人类世界的龙族。尤其是你这个一待就二十年的傢伙。」陆宝萍翻了个白眼,一副受够的表情。
「那你的那些执照和履歷……」
「跟你一样都是考来的,毕竟要在这里做监视工作,总是要会些技能。」陆宝萍撇了撇嘴,然后转头看向刚才以炽热到接近着火眼神怒视的弗里库许。
「虽然之后你就要接受我们的审罚了,不过还是和你讲一下。」陆宝萍说。「当初包覆银龙族魔法的箭会失控,不是银龙族的错,而是你们古龙族有意的控制。」
「别开玩笑了!」弗里库许用尽全力吼叫。「古龙族怎么可能操控去杀死自己的幼龙!」
「你们古龙族啊,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太聪明的种族。不过也容易造成意见分歧。」陆宝萍不受影响地平淡说道。「当时的古龙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固守古龙族本身为主,另一派兴起的则是依附在其他龙族之下,再想办法歼灭那个龙族,重建古龙族。」
「两个派系有了争执,后来新的派系就利用人类和银龙族的聚会表演,改变了箭的方向,毁掉旧派的幼巢。最后再藉由这样的事件,拉拢旧派的伙伴,成为你所知道的那样。」
「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就是接收到新兴派的想法。关于这些歷史,同样被埋葬,不被后代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弗里库许拼命摇头,像是想把方才听到的话甩掉似。「古龙族应该是要团结的……我们虽然幼小没力量,但我们有更高的智慧,也可以适应环境,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既然那些祖先无法復兴古龙族,就由他来吧。
由他来重新建立属于古龙的领地、由他来消灭那些还可以安然生活的帮兇银龙。
他始终相信,当成功的那一刻,所有四散的古龙就能相聚,互相以真实的面貌相见。
牠们弱小,牠们必须团结。他要告诉整个世界,拥有这样特质的古龙,比起那些恶劣银龙,还更值得在龙族世界中生存。
他是这样坚信着,并筹备计画许久。
但是,为什么……
「那个叫做安奈亚特的古龙首领,遗留下来的纪录,前一阵被我们找到了。」陆宝萍面无表情地说。「是真是假,等你回龙族世界审罚再确认也可以。」
弗里库许双眼空洞,低头看着地板,嘴里不停喃喃地说着无意义的词。龙牧在此刻非常能体会他的心情。自己从出生以来的坚定信念,在真相揭开同时,如同彩绘玻璃碎了一地,看见了真实的顏色。
不论是银龙族或古龙族,在歷史的层层欺瞒下,都成了悲剧的主角。
「砰!」
巨大声响的来源是佛斯多理撒。他双膝跪地,撑着地板的手止不住颤抖。
「佛斯多理撒!」龙牧跑到佛斯多理撒身边,看见他冷汗不停滴下,表情十分狰狞。
「让我看看!」龙牧死命掰开佛斯多理撒那仍想紧闭但又无力打颤的嘴,看见里面隆起的大块脓肿,心跳漏了一拍。
「你要马上治疗!」龙牧对他大吼,但佛斯多理撒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要管我了,我是想害你被长老惩罚、好让自己脱身的可悲傢伙,没有资格……」
「你说那什么话!」龙牧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摇晃。「就算你曾经追杀我、就算你想利用我,在现在的我眼前,你就是个需要治疗的患者!没有任何医生会弃患者不顾的!」
佛斯多理撒的眼神变得涣散,一直以来的痛楚成了麻痺,渐渐让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他看见龙牧似乎一直在对他说些什么,但声音像落进了虚空,没有任何一句传进他耳里。银色长发在自己面前晃呀晃地,被透进的阳光洗得发亮。
他看见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每天在早晨的太阳下,闪着亮光,邀请他一起飞翔。而自己总是在那身后,跟着那逆着光的背影,前往未知的世界。
如果说,那个身影就是最接近太阳的存在,那么,对他来说,那个背脊就是自己所追寻的光。
他向光伸出了手。
在黑暗涌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