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定神望向他。
沉温年晃了晃他悬盪空中的双腿,再比比被他们弄到乱的一塌糊涂的书案面。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坐这里?不公平!”
“唔……那好吧。”
对方稍加思索,将他从书案上抱了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沉温年膝盖一软,扶着案面才没有跪坐在地。
穆晚辞双手发力,很乖地将自己撑起,坐上桌子:“那,这次换你?”
“……”
面对悠悠哉哉坐在桌上的穆晚辞,沉温年发现自己头顶的高度勉强与对方肩膀持平,连下巴都勾不着。
他们身高本来便相差一颗头,原先坐在案上倒还好,现在换成穆晚辞做这动作差异可就大了。
沉温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管,一定是身高问题,重来!
他在脑海中气噗噗地思索变换身形的术法,捏了一个诀,打算将自己变高一点。
这不难办,之前有段时间他为了不让穆晚辞起疑,也曾每年都将自己‘长高’一点过。
然后……他又发现,他竟然把长高的诀给忘了。
“怎么了?”看他白忙活半天,穆晚辞好心问道。
“需要我帮忙吗?”
“……好。”
半刻鐘后。
“要不,你先看着我的模样变变看?”
面对面前的人,沉温年端详许久,而后再次使出术法。
“如何?像不像?”
化成穆晚辞的模样,他嘿然笑道。
拿起铜镜观察自己,他觉得简直完美了。
单挑的眉锋、狭长漂亮的双眼、高挑的身版……完全就是穆晚辞的复製啊!他敢打包票,不像不要钱!
对方自信满满的神情令人不忍打击。但穆晚辞真的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很像’这句话。
眼前这个傢伙是谁啊?!
眼歪嘴斜,长长的凤眼里闪着猝狭,嘴角的笑容有些邪恶,身高说是巨人也不为过。
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种形象吗?!
“嗯。”站在真正的穆晚辞旁边,‘穆晚辞’发觉自己比对方高了不少。
好像,有那么一丢丢不像。
“再来!”
“再来!”
“再来……”
最后,他放弃了。
“算了吧,不玩了。”碰一声,沉温年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有点丧气。
“没关係。”
“你本来的模样就是我最喜欢的啦!”
穆晚辞将指腹于他双颊轻轻摩娑,安慰道。
“……”沉温年本来应该要很感动的。
可是,后来对方又接了一句话。
“那,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
(5)蝉壳:
步行多日,又到了下一处聚落。
远远辽眺城门,他们决定暂且于此稍作歇息,傍晚再进城打探扶桑的消息。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两人靠在树下,穆晚辞问到。
“好。”沿途舟车劳顿,沉温年的确是累了。没有多加推辞,他靠上对方的肩。
而后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好像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那时候的穆晚辞老了,满头秋霜,皱纹遍布。而他自己也同样沧桑满面,白发三千。
好奇怪啊,明明鬼是不会老的,他却下意识地这么梦见了。
白头偕老,与君同行。
死后的他们,也一直一直在一起。
具体的细节他不记得了,但是总感觉是个很美好的梦。
“喀──”
一只蝉壳从枝头掉落,落在他膝上,沉温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醒了啊。”
“呃嗯。”他伸了一个懒腰当作回答,蝉壳随着他的动作落下。
“?”沉温年目光聚焦在地上那个小玩意:“这是……?”
“蝉壳。”穆晚辞将它拾起,举于面前阳光下。
沉温年瞇了瞇眼,目不转睛的打瞧它。
半透明的土色躯壳穿透了几丝阳光,斑驳的光晕流转浮动,在黯淡中又透露出些许亮眼。
不是多么光亮夺目的东西,却令人移不开眼。
“小的时候听我爹说过,这种蝉想要羽化成虫,必须在土中埋藏十年。”
沉温年不是没有看过这种小虫,却是第一次听见有关于它的故事。
他诧异地转头看穆晚辞。
“十载黑暗无光的岁月,换的是一瞬破土而出的光明。”
“很神奇吧?”
“嗯。”不自觉地伸手接过蝉壳,沉温年将它放于掌心细细观察。
十年,对人类来说都是个很大的数字。
短短一生,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又能有几个十年?
不料,虫子的一生是如此短暂,甚至更亚于人类,却甘愿耗费十载光阴换得片刻精彩,也当真是神奇至极了。
“十年,很长一段时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个念头在他脑袋中浮现。
穆晚辞,还有几个十年呢?
手中的蝉壳不禁让他联想到方才的梦,沉温年又笑了,释怀地。
无论是人间的十年,亦或是死后的十年。
无论有几个十年,我都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毕竟,那是我用数旬谷底不见天日的岁月换来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