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度C。窗外不安分的树,警示着我们似的,密密茂茂,摇晃癲狂。
「墨倩,你再不开始整理不怕来不及吗?」巧凌从外头又搬进了一个纸箱。
「没关係,我明天还有一天。」我把棉被又拉高了一些,深怕一丝寒风溜进被子里。
「是怕冷呢?还是捨不得井以桀呢?」嫣嫣一编扎着马尾,一边轻哼。
巧凌无间缝地分析:「有什么好捨不得的?人家小两口,同一个城市,想见就见好吗?」
嫣嫣刻意扯大音量吼:「也是。哪像我们平日、假日,一样孤独。」
「真好啊……」季纱甜甜一笑。
我乾脆直接鑽进被子里,隔绝冷颼颼的气温,和三位女士的唱双簧。
一月底,在一箱箱的生活用品,和归乡情绪中,化了开来。好不容易,在脱离期末考的爪牙后,又在装箱地狱中死去活来,直到寄出最后一箱,才终于有了放假的气息。一回望,宿舍竟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和井以桀一同买了同一班火车,准备熬着三个半小时的空档。
火车上意外空盪,我包裹着纯白色的羽绒衣、系上米色围巾,整个人恨不得埋在里头。依井以桀的话来说,我整个人像受寒的北极熊,恨不得再多一层毛。
我反驳:「北极熊的毛保暖多了好吗?」
他不以为然:「我帮你去偷一层?」
「……」我一定要通知动保机构把他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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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像是另一个世界,被快转的世界。被下了诅咒似的,不给一草一木一人展现的机会,压缩、纽转,极其残忍地呈现给车内的人观看。
我有些出了神,睏意袭来,一顿一顿地接近梦乡。
「你身边有那么优质的枕头不用,还去撞窗户?」
「嗯?」当我反应过来,井以桀已「递」出了他的肩膀,一副欢迎供消费者使用的样子。
我二话不说,舒舒服服地枕了上去,没诚意地回报道:「你睏的话也可以靠着我,虽然我的头顶应该不怎么舒服,不过昨天有认真洗头,应该味道还可以。」
「……」他顿时语塞。看来,我又不小心把小情侣该有的粉红色泡泡戳得只剩肥皂水。
在肩上的安稳像把时光缓缓拉长,锁住阳光和仅存的温度。停了一站,窗外的诅咒也像稍稍喘息,我睁开眼,侥倖看见了这一幕。
「墨倩,年假到我家玩吧?」他像是忽然有兴致,随口提到。
「啊?」我顿时睏意消散。
「我妈说很想见见你。」
我反抗:「过年哪是你妈妈的问题,还有亲戚。」
「当然不会让你在年夜饭的时候来。还是其实你想?」他将头侧了过来,很有调戏意味。
「才没有!」
「还是你不想来我家?」
「也不是……」我像是堵着一口气,总有一种不服气的感觉。
我忿忿不平道:「那不公平,我妈也会想见你啊。」
「那就见啊,我也好久没见你妈妈了。」井以桀笑得很乖巧。
「……」怎么有一种被设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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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寒假期间,十分奇妙地成为传说中的「见家长」时刻。后来我才意识到,我要跨过的坎,一个接着一个,长得很。
预计井以桀要先到我们家拜访,再换我去他们家。但问题是,我根本还没把自己已未单身的情况向家里汇报,于是在如此紧迫的现况下,告知「会面当事人」成了一件不得不赶紧实行的事。
「蔡灿晴女士~有空吗?」我轻飘飘地依偎在她的怀中。
「说。」
我故作轻松,採用循序渐进法:「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井以桀吗?」
「记得,小桀嘛~你幼稚园同学。」
「这位小桀同学呢……现在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干么?」
「在一起……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