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士顿张着嘴:「蛤?」
「行前准备啊。」葛雷格说的一派轻松:「你没有看那个网站上写的吗?」
——距离上一次来大卖场,好像是自己刚从医院出来,然后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和弟弟拉着自己,一起推同一台手推车,而休士顿对那些话语充耳不闻,看着家人们把日用品越堆越高,他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想法,只知道要结帐才能买这些商品,而要钱才可以结帐,所以他必须前进,赚钱,继续生活。
「我们不该过去那里。」一旁的泰勒说,她看起来很累又很不耐,在人声鼎沸的卖场内,泰勒提高音量:「你可以申请D级人员去探勘,可以先派出特遣队调查,而不是跟着一个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傢伙到处跑,还对他言听计从!真是够了!」
葛雷格拿起登山绳,表情凝重的说:「审问官,你读过那个都市传说的资料了吗?那伤亡率比基金会的平均突发事件还低欸。」
「都市传说跟异常项目没有不一样,我们该遵照程序,程序。」泰勒强调两次,她看上去快要气疯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承担得起吗?」
「啊,这个吗,」葛雷格举起手,只是拿着绳子的姿势不像投降,而是准备绞杀敌人,他表情严肃的说:「你们两个只是协助我的,所以不会出任何意外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呢?」泰勒说。
「你们不要吵架啦⋯⋯」而现在休士顿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以前的经歷,他觉得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父母在大声争执的时候自己基本上完全帮不了忙,现在自己虽然已经是成年了,但休士顿觉得除了挑起争端外,自己仍旧没什么助益:「还是我先去隔壁条看看?」
「如果这就叫吵架,你一定没看过我跟我主管互骂的样子。」葛雷格笑了几声,然后说:「审问官,你之前不是才问我怎么会把员工看得比基金会本身还重要,现在怎么改说词了?」
休士顿紧张的看着身边的两人,而泰勒皱起眉头,但最后像是赌气般不再开口了,泰勒说:「清单给我,分头去买。」
在泰勒离开后,葛雷格仍旧带着那张令人觉得烦躁的笑脸,叫休士顿跟过去,免得「与平民百姓打交道的审问官因为观念不合起衝突」,休士顿对这种理由感到莫名其妙,他只好穿越卖塑胶箱的廊道,然后找到正在看工作手套的泰勒。
对方的侧脸看上去很忧伤,休士顿在一瞬间想到,他或许该把弟弟的事情告诉对方。怀着秘密却又强迫着其他人让自己加入,他或许真的很糟糕,而且又白痴。休士顿吞了口口水,然后说:「泰勒⋯⋯」
「我在听。」对方轻轻的回答。
「谢谢你们让我加入,真的。」现在不是坦诚的好时机。
「为什么你要一直道谢?」泰勒看过来,手上拿着皮革製的手套:「我根本什么也没做。」
对方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悲伤,休士顿想要开口驳回这样的答案,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和泰勒的关係有好到,对方会相信自己的说词。所以休士顿沉默的思索一会,只是回答:「那个啊⋯⋯泰勒,在我们见面以前,我有听过你的谣言,但⋯⋯实际见到才知道你人很好,真的。」
「人很好。」泰勒似乎想要嗤之以鼻,但她看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休士顿。」
「怎、怎么了?」
「我知道你弟弟的事情,几个礼拜前就知道了。但我会假装没这回事,等那骇客的事情结束再来处理⋯⋯当然,你在这期间要做什么都没问题。」
搞什么?
休士顿差点因为腿软而直接瘫软在大卖场的地板,狂乱的心跳震动了其他器官,他觉得喉咙卡了什么东西,就连直视对方的脸都有些困难,脑袋里闪过了几千几百个想法,还有先前泰勒不断叫自己赶紧回家的画面。最后,他只是小声的问:「为、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泰勒瞇起眼睛说,不知为何,休士顿觉得这句话甚至比任何承诺都有说服力:「不,或许是因为⋯⋯我想搞明白某件事。」
「明白什么?」
「我做的事情。」泰勒说:「我做的所有事情是不是正确的。」
在即将出发前往旧金山的前一天,休士顿躺在家里的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想着自己就是在这个地方接到马修的电话,然后才又引发了一连串的事情。休士顿听见从弟弟房间里传来游戏音乐的声响,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金属义肢,而片段的回忆也像浪潮般涌上来。
休士顿闭上眼睛,他已经和弟弟说好了要出远门一趟,但对方似乎没有要谅解的意思。弟弟像是看穿自己要做什么,用那无法理解的眼神,说自己不该走,应该留下来一起想办法,他们明明是一家人。
他当然知道,所有的道理都知道,但休士顿仍旧害怕,他不会对其他人说自己所恐惧的一切,所以在半夜的时候,他偷偷出门,穿越安静到可怕的街道,在路灯下不断前行,他爬过铁栏杆,来到朋友的墓碑前,一个人坐下来,额头抵着大理石,让冰凉冻得自己发颤。
「我会再回来看你,迦蓝。」他小声的说,一如往常:「这次我会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