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来此已报必死之心。
且大半年来光匕首如何挂住舆图的精细打磨,嬴政如若脱逃该如何追赶击杀早已进行一番演练。
成败在胸。
他眼中嬴政的高大背影,化作石林中惊慌逃窜的雪兔,手中匕首狠狠朝前掷去。
“王负剑!王负剑!王负剑!”
下面跪伏的秦舞阳,须髯尽张,眼瞳深处出现了绕在柱子上露出尖牙的六尾狐影,嘴唇喃喃,“妖有妖怪。”
三魂荡,七魂不稳者,极易撞到邪祟。
外头的白云宛若被浓墨滚过的洗砚池,跳跃着的日光被吞噬,大殿的灯烛疏忽熄灭。
在匕首即将袭击到嬴政时。
红色狐影吹出一口气来,那匕首斜斜的插入地上白玉砖的间隙中。
荆轲眼见袭击不成,抬头瞧着上头的狐影。
她行动间。
在雕龙绘凤的柱上留下模糊的痕迹,好似飞鸿留下的爪印。
又扒伏在柱上,狐眼上勾,尾巴幢幢,朝着下方呲牙咧嘴,凶邪之气毕露。
“刷——”
嬴政腰间的鹿芦剑终于拔出。
与此同时。
外头的光亮重新变得至明至纯,如白布笼罩下来,群臣什么都看不见。
嘴里叫嚷着护驾,一窝蜂地涌到前方。
被台阶被同僚绊倒,越急越乱,袍服踩袍服,滚成一团。
无数双手伸出来。
像是被裹挟在泥沙浊流中,惊慌着大叫挣扎。
嬴政半边脸在明,半边脸在暗,尤其阴沉危险。
一剑朝着荆轲刺出。
凶,狠,戾。
浓重的死气和煞气扑来,阴魂在耳边扯着嗓子尖啸哭嚎,明明是至阳至刚的人皇剑,袭来之时荆轲却明显感到一股浓厚的妖邪之力。
荆轲闭眼仰头,几乎已经必死。
狐狸尖啸响起,音波震荡开来。
那鹿芦剑千钧一发间却调转了头尾,在嬴政的手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半圈,阴寒秽气之剑柄转瞬间被荆轲握在手里,荆轲赫然睁眼,不需思考,无需反应,咬牙握剑朝着嬴政胸膛刺去。
千钧一发间,尖啸汇作洪流席卷。
直坠下来的狐狸硬生生受了这一剑。
六条后尾铺张,胸前血绽开,落在嬴政的脸庞上缀成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他神情好似闪过一瞬间的愕然,在白光里却显得一片模糊。
人皇剑平直的掉落下去。
在嬴政的臂弯还没拢住怀中狐狸时,尾巴一抖,负伤红影瞬息不见。这一切发生在不过短促的两个呼吸间。
亮也变得慢慢暗淡下来,下面纠缠在一团的群臣逐渐爬起,就要上前护驾。
脚踢剑柄,嬴政重握人皇剑。
迅疾出剑。
同时暴怒大喝:“退下!”
这声裹挟的威压,震得大殿的金兽都发出了嗡鸣,回声扫荡开来。
朝臣立即停下脚步。
嬴政运剑而斩,一击得中,荆轲腹部被捅了个对穿,口中鲜血吐出,他足尖提起身躯,双臂一展如飞鹤,直勾勾的盯着秦王,面前的君王不似六国口传恶化的“秦王为人,隆准,长目,鸷鸟膺,豺声。”
能感受到他王气喷发,如同滚涌的火山,朝外散发着绵绵不断的余烬。
嬴政。
远比燕国那老态君王强悍的多。
“噗嗤。”
“噗嗤。”
嬴政眼中杀意爆闪,捅得干脆利落。
腹肠搅动,荆轲几欲作呕,他那逆流不动的血液,冲向云端的喧嚣嗡鸣,化成怨毒的诅咒:“嬴政,你那移天易日的野心,竟妄图吞并天下,妄图拉着苍生给你陪葬,你暴桀至此,天下公敌!你必遭天谴!”
恶狠狠的诅咒完。
他喘息着倒地,眼睛睁大,不甘的死盯左侧,直到身上最后一丝热血尽熄,那个位置赫然是他早已被扫荡的母国。
群臣愣愣的看着。
对君王的担忧出现他们或苍老或年轻的五官上,看上去古怪至极。
嬴政一剑一剑的砍刺,丢了剑,踩着碎尸块冷道:“燕国,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