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泽随便找了几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气氛依旧有点尷尬。
虽然都是三类组,医科和生物系仍有很大的差别,生活圈和居住的地方也全然不同,自然聊不太起来。林云泽感觉对方也只是本着关心高中学妹的心情交谈——这样很好,彼此都退到安全舒适的距离。
飞行过程沉闷,她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再醒时正准备降落,当地天光微亮,她毕竟是独行,英文不流利又人生地不熟,乾脆厚着脸皮让学姊与学姊男友带路,一起出海关。
墨仔和卓华已经在等着了,墨仔不知道去哪弄了一块板子,大大地写着「林云泽看这边!」,人高马大地往前面一站,站在一群同样拿着各国语言看板的导游跟司机间仍是最抢眼的一个。
两个妖族见她一个人上飞机却带了两个人下来,都是一愣。
顾虑到人家男朋友不知情,林云泽在介绍时只说了这是她高中的学姊。对另一边则介绍墨仔是学长——毕竟上辈子的确是师兄,算起来没有问题。
到卓华时她心念一动,笑咪咪地说,「至于这位,要不要介绍一下你自己?」
说啊卓华,对你而言林云泽是什么人呢?
妖族从容接招,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都显得有点过于慎重了,温和道,「二位好,我名为卓华,是云泽的……朋友。」
说到朋友两字时抬眼看她,柔软曖昧地笑了笑。
这下换林云泽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卓华竟是敢公然暗示自己与别人关係匪浅的个性,稍微敏锐的人都得知道她俩间不简单。
好不容易告别了学姊,两个妖族又带她去搭火车。林云泽趁着墨仔去买票的时候问,「哇,卓教授,『朋友』是什么意思,嗯?」
「嗯?我难道不够格当你的朋友么?」卓华打趣道,而后正了神色,「方才那孩子不是与你有段过往?那孩子已有新欢,我猜你应当会想……让她知道你过得很好。莫非是我自作主张了?」
「不会!很好啊,你这不是很懂吗?」林云泽咧嘴而笑,还真不能小覷了千年妖族的小心思,「等等,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前任?」
卓华撇开眼神,若无其事地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跡,我也是无意间发觉。」
她想了想,「喔,你看到我们的照片了是吧?」
整理遗物的那天她也顺便将一些自己的旧物扔了,那时她曾将照片和卡片等属于学姊的回忆搁在书桌上一段时间,卓华在帮她整理,看到的机会很大。
虽说那天就把它们丢掉了,不知道卓华会怎么想?却见卓华认真地看着远处,她知道这老妖怪向来内敛,逗逗就算了,真要从她嘴里逼问出来可太为难人。
火车带着软卧,一个车厢内两侧各有一个上下舖,三人乾脆将一个车厢包了。据说要到隔天早上才会到目的地,林云泽生长的土地狭小、人口密集,从来没见过这些长途旅行的交通方式,她跟墨仔在车上走来走去,看看硬卧和更高级的车厢长什么样。火车久久停靠一次,每次停下都超过十分鐘,有小贩会在站台叫卖,卓华隔着车窗买了许多小点给他们吃,一切对她而言都新奇有趣。
晚上墨仔睡上铺,已然入睡,她和卓华各占一个下铺。卓华熄了日光灯、点亮阅读小灯,坐在床上看一本跟当地报摊买来的书,她卷在被窝里,看着卓华的侧脸被照得柔和晕黄。
列车规律的摇晃,耳边净是轨道的声音,全世界好似只剩这盏小灯亮着。
她翻身下地,爬上卓华的床铺——单人床虽窄,但卓华骨架纤细,挤一挤要容纳两人没有问题,就是会挨得极近,基本上都要贴在一起了。
卓华僵着身子不知所措,看她都悬在床边快掉下去,只好往里面挪一挪,纵容了她的行为。
她在卓华身侧躺下,若有所思地问,「花花,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找到我了,我却讨厌你怎么办?」
她的声音极为细小,近距离下却又清晰可闻。卓华滚了滚喉头,没将页数做记号就把手中书本放在床头。
「不会有那种事。」卓华的声音一样轻,「你我缘份深厚,你断然不会毫无理由厌恶我,而我已了解人族社会,自然也不会去做招人讨厌的事。」
也是,老妖怪活了千年,要是还不会做人也太没用。她又试探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还跟学姊在一起的话……」
卓华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平稳答道,「你若是有心爱之人,自然是极好的,我当护她如护你。」
好你个大头鬼啦,林云泽在心中吐槽,「可是这么一来我一定不会与你太亲近,大概也不能天天见你,你要帮我的时候我说不定还会拒绝。」
卓华垂着双眸看她,一边伸手轻抚她的头发,「我追寻你的轮回,是为了护你平安。无法亲近自然可惜,但只要能远远地守望,我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说着自制而疏离的话,眼神却是依依不捨地与她的视线纠缠。
林云泽不再多说,将对方冰凉的指尖握在掌中、放在脸旁,一段关係的结束只是早晚,她们又会在哪里停下脚步——下辈子?下下辈子?当初的她也不曾想过她们会走得这么远。
生命与死亡、相聚与离别,只要顺着生命的河漂流,迟早会知道答案吧?
隔天一早墨仔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探头去看林云泽醒了没,见到下铺空荡时心中一惊,正想去喊师父却又看到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师父本人背抵着墙,一隻手被抓着、另隻手小心地缩在胸口,虽然睡着却一点也不安稳的样子。而小主人搂着师父的腰,在师父怀里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