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班剩不到一小时,行销一组和二组的人在会议室里的讨论也将近尾声。
「这样子的话,大家还有问题吗?」嘉伟看了看在场的组员们。
不管是看着手上的笔记或是看着嘉伟,每个人都轻轻摇头。
「那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嘉伟说:「Cindy,等一下就麻烦你跟我一起去向经理报告一下。」
「好的。」Cindy说:「对了,我们家组长什么时候回来啊?整个礼拜都没看到他耶。」
「最慢下星期一吧,这几天辛苦你了。等他回来,我叫他请你吃饭。」
「这是一定要的啊,暂代组长的位置耶。」
有人敲门,嘉伟说了「请进」之后,进来的是李薇。
「大家就回位置上吧。」嘉伟宣布了散会。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李薇说:「惠真打电话下来,问你怎么还没上去?」
嘉伟看了看手錶,「糟了,我忘记了,今天要諮商。」
「对啊,你赶快上去吧。」
嘉伟看了看手上的文件,「那要跟经理报告的东西怎么办?」
走到门边的Cindy转过身来,「嘉伟组长,我帮你去跟经理说吧。一样是暂代组长的工作囉。你也欠我一餐。」
「这……」
「放心啦,如果我报告得不够清楚,你下个星期一再补充就好啦,这又不是很紧急的事情。」
李薇说:「有Cindy在没问题啦,你快上去,别让人家等。」
「今天有点晚喔?」
「刚刚在忙,忘记了,不好意思。」嘉伟坐进沙发之后,调整了一下姿势。
沙发的触感、音乐的声音、彷彿比门外世界和缓的步调……上一次经歷到这一切,怎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上週抱歉。」心理师说:「快到这里了却发生车祸,只好临时取消諮商。」
「你有怎么样吗?」
「人没事,车子稍微需要修理而已。」
「嗯……」嘉伟低头看着地板。
「怎么了?想到什么吗?」
嘉伟停顿了一下才说:「……没有。」
「嘉伟。」
「嗯?」嘉伟抬起头来。
「今天是我们第五次谈话,你知道吗?」
嘉伟稍微算了一下,点了点头。
「下次就会是公司补助的最后一次了。前两次我们有很大的进展,一次是催眠、另一次谈到你的爸爸。」心理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嘉伟的反应,再继续说:「我还记得上次结束的时候,你看起来是很开朗的,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错,你那时候对于下次的諮商是有期待的,对吗?」
嘉伟的眼神飘向一旁,没有回应。
「今天的一开始,我们好像就卡住了。老实说,这和我的预期有很大的落差。我还在思考是怎么了,突然有一种来错地方见错人的感觉。」
嘉伟还是没有回应。
「剩下两次諮商,有种好像是长跑运动在抵达终点之前遇到撞墙期的感觉。你能帮我了解一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嘉伟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心理师把身子往后靠,「那我只好猜猜看了?」
嘉伟疑惑地看着心理师。
「我上次突然请假没来,你有什么感觉?」心理师说:「请原谅我好像有点逼迫你,毕竟剩下最后两次,我觉得我们还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如果就这样停滞下来,非常可惜。请你稍微回想一下,不要急着回答我,我上次突然没来,你有什么感觉?」
沉默,嘉伟和心理师都保持着沉默,连身体姿势也维持不动,如果不是有轻微的风笛乐声从桌上的喇叭中流泻出来,眼前就像是一幅静物画了。
三十七秒?五十八秒?一分四十三秒?沉默究竟过了多久?沉默也给沉默带来了时间上的扭曲感……
嘉伟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依然看着地板,「失望。」
「嗯,失望。还有呢?」
「……生气。」
「失望和生气,还有吗?」
「大概就这样吧。」
「本来说好要见面的人突然没有出现,让你觉得失望、生气……」心理师的语气和缓,像是在配合嘉伟的呼吸一样,「这有让你想到什么人吗?」
……
「我让你想到谁了吗?我的突然缺席,让你想到谁的突然缺席了吗?」
心理师的一字一句都非常轻柔,甚至越到后面越是飘渺淡去。嘉伟却像是被迎面而来的强大风压给推挤似的,整个人往后靠到了椅背上。
「我……」嘉伟感到喉咙的紧缩,字句从气管中硬挤出来,「我想到……我爸……」
「想到了爸爸……爸爸说了什么?」
嘉伟的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十指交握抵着额头,「他要我好好照顾弟妹、帮忙妈妈。」
「我记得第一次你说到,爸爸是在你高中的时候过世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