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搭上那班末班车,莫熠遥在路边租了一辆共享单车,一路颠簸的骑回家。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路程的遥远,整颗心都扑在今天发生的事情上面,还有陆止熙方才和他说的那些话。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个『不能拍照』,她经歷了什么?」|
陆止熙说的这句话一直横在他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是啊,因为他,她都经歷了什么?
扭伤了脚,又被带进了黑巷。
如果今天,带她去看展的那个人不是他,又或者,不是那个不能拍照的莫熠遥,一切都会不一样。
也许他们现在会通着电话一起讨论一个下雪天摄影展,电话里,程幼薇会滔滔不绝的和他分享她的想法,而他偶尔搭上个几句话。
如果他褪去了不能拍照的包袱,是不是就可以给她更多的好?
如果他是一个可以拍照的莫熠遥……
踩踏板的节奏快了些,逆着风一往无前。
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打破诅咒的办法。
莫熠遥用力抿了下嘴。
吹完头发,程幼薇坐上床,舒服的窝进被子和枕头之间。
她想起了稍早在她家楼下,陆止熙上前问候她的表情。
其实程幼薇也知道,这件事听在谁耳里都不会是一件好事的,换作是她,她也会担心、也会是这种表情。
但比起后怕,她现在反而有点开心。
能救他这一次,她觉得很荣幸。
想起方才回家前,莫熠遥带她去吃了冰。
他们坐在路边的栅栏上,晃着脚慢慢啃着巧克力雪糕。
「为什么突然请客?」程幼薇问。
晚风拂面,吹走了夏天空气里多馀的热。
莫熠遥笑看她一眼,「奖励你勇敢。」
程幼薇抿了抿嘴,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可是……」程幼薇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他:「本来应该要是我请的。」
「为什么?」
她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因为我们今天穿一样顏色的衣服。」
「谁规定的?」莫熠遥觉得好笑。
「我出门前决定的。」程幼薇晃了晃眼珠子。
莫熠遥笑了,弯着眉眼:「那要不我们吃完这一枝我请的,等等再去吃一枝你请的?」
这次,换程幼薇笑了。
一个化险为夷的晚上,所幸因为有彼此,他们还能这样大笑。
开学后两週,小太阳计画又啟动了。
大家熟练的各就各位,隔了整整一个暑假才又和小朋友见面了,这群高中哥哥姐姐一见到小朋友都暴动了,一个个给糖送礼还包红包。
唯独不见向亦妘的人影。
她最近老躲着大家,从前恨不得全世界都看着她,现在却寧愿大家都把她自动透明化。
后来,陆止熙跑遍校园,才在一间空教室里找到她。
向亦妘趴在桌上,一双眼睛空洞的望着窗外发呆。直到陆止熙趴上她同桌,一张脸窜进了她的视线。
她眨了下眼,还是一贯的冷淡从容,只是多了几分回避的意思。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也没料到他劈头会是这句话。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见她没回答,他又问了一次。
那气势看着像是他还能再重复第三次。
「为什么不受理我的退队申请?」
向亦妘不答反问。早在学期初的时候,她就向学校提出了退出小太阳计画的要求。可碍于退出需要负责老师同意后签名,陆止熙不签,学校也是爱莫能助。
「如果是为了躲我们,那我觉得这构不成你退队的理由。」陆止熙耸了下肩,「如果是因为小蒔,那我就更不能这样放你走了。」
「可你让我怎么办呢?我现在一看到你们就自责,在你们面前,我没有一刻不把自己当成坏人。」向亦妘咬住下唇,压下眼泪,「你知道吗?我变成我从前最讨厌的那种人。」
可眼泪还是滑了下来,沿着她好看的五官,在她细緻的脸上蜿蜒成河。
「以前因为我爸妈和姐姐的事心情不好离家出走,我都会一个人跑去拾井巷晃,因为那里全都是和我一样堕落、甚至生活比我还要惨的人,只有去到那里,我才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一点意义。」
就连现在想起来,向亦妘还是馀悸犹存。
「可是那里真的好乱,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有,我每次去到巷子里,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遇到那种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坏人。要不是我是集团千金的事传了一街,我搞不好已经变成那里某个下流男人的玩具了吧。」她自嘲的笑了声,却笑出了颊边的一条泪痕,「结果到了最后,我还是要靠着我爸爸、靠着我家,才勉强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向亦妘皱了皱眉,没发现陆止熙在桌底下收紧的手。
「可我现在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坏人,让程幼薇体验了我当年最恐惧的害怕。」
她眼里泪珠滚滚,下坠的泪滴沾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