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不差,距离他昨天昏倒,刚好十二个小时。
用力闭上眼,他躺进格外柔软的枕头里,让自己被早已习惯了无数遍的绝望侵蚀。
程幼薇醒来时已经是六点半,太阳正清暖的时候了。
清晨的冷退去了,阳光轻轻的洒了进来,一地残暖。
「醒了?」昏睡了十二个小时,莫熠遥刚才也没有真的再睡去,所以意识一直是清楚的。
「抱歉啊……」程幼薇揉了揉太阳穴,歉然:「我睡了多久啊?」
「我五点零六分起来的时候,你就在睡了。」莫熠遥说着,又摇了摇头。
程幼薇瞥了眼现在时间,那颗小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这还是不是照顾人的样子了?要是把他们位置对调一下,谁是陪床的、谁是病人还说不准呢。
「没事,你要是累的话,再睡一会,我就在这陪你。」
莫熠遥覷着她脸上精彩分呈的表情变化,偷偷勾起唇畔笑了下,再佯装没事一般的继续他未完的话。
闻言,程幼薇眨了眨眼,心下又漏了一个拍子。
大话谁都会说,承诺谁都能给,但并不是每个人说的大话、给的承诺,她都照单全收。
可莫熠遥说的,她都信。
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他能力很好、几乎没有什么事他做不到,而是因为她知道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清楚约定的重量,所以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实践它。
她不需要一个领在前头替她斩草除根的人,她只需要一个与她并肩同行披荆斩棘的人。
懂她、理解她,仅此而已。
不过她现在是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我没事,我精神可好了。」说着,还朝他扬了扬下巴。
莫熠遥瘪了下嘴,没说什么。
程幼薇再三确认他没有大碍后,愉快的替他办出院手续去了。
离开医院前,他们在医院附设的花园里坐了会,顺便吃从医院地下食堂买回来的皮蛋瘦肉粥,当作早餐。
程幼薇坐在长椅上,一双悬空的脚晃着晃着,心头有种大难不死、劫后馀生的畅快。
说起来,这种感觉应该要她旁边这位更有感才对,但看他那一脸静如止水的样子,显然没有这种同感。
反观莫熠遥,和程幼薇一样,他也纳闷于她的隻字不提。
正常来说,她不是该问他昨天昏倒的始末吗?
这个不问还无妨,也许消息传一传就听过了,但好歹也会好奇一下,他是怎么办到拍张照也能昏倒的吧?
可她却什么都没问,携着一脸看透尘世的舒坦样大口大口吃着粥。
「程幼薇。」莫熠遥吞下一口粥,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昏倒?」
听见这句话,程幼薇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像根本没听见似的继续吃了几口粥,虽然手上的动作明显减了点速。
「我沿路上听了不少消息了,拼拼凑凑,约莫还知道个大概。」她隐隐的咬了下唇,故意绕着弯子答。
「我说的不是事情经过。」可莫熠遥不给她打发他的机会。「我问的是,我拍照为什么能昏倒,这个问题,你不好奇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意外坦荡的回答完,程幼薇从放慢吃粥的动作,到最后甚至直接放下碗筷,不吃了。
她垂着眼,连馀光都不分他一分。
「可是你还记得吗?你曾告诉过我,故事都是作者想说的时候最好听。」
|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转头压低音量问他:「莫熠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转班?」
莫熠遥握着笔的右手顿了一下,然后他转头看她,眼底波澜不经,和谐寧静。
「故事都是作者想说的时候最好听。」
要等作者准备好了,不早不晚,刚刚好。
「等你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听。」|
转班那时候,莫熠遥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等你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听。」
这次换她这么和他说。
莫熠遥抬眼,轻轻望向她。
此刻在程幼薇眼底,有他无法计量的温柔。
牵了牵嘴角,程幼薇收起藏尽了千言万语的目光,将千头万绪按回肚里。只奇怪每次想到这段对话,她总能重新为之动容一遍,也不知道短短几句话为什么可以这么有感染力。
「我去丢垃圾。」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拎起早餐袋正想藉故离开。
才刚站起身,手腕便被一圈温度包覆,是他拉住她的手。
莫熠遥捉着她的手腕,没打算放开。
他的手指似乎出了点力,似是要在她腕上掐上几个凹痕,留作纪念。
程幼薇作势要走,他却使劲将她拉了回来。
再试一次,还是一样。
看来要是他执意不让她走,她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叹了口气,她一转头,撞见的就是他那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眼睛。
程幼薇一屁股坐了回来。
「有事说事。」她双手抱胸横了他一眼。
莫熠遥慧黠一笑,过了几秒,又重新换上一脸正色。「程幼薇。」
「嗯?」程幼薇掀起一边眼皮。
这个人从刚刚就用一脸闷着满腹的话和挣扎的表情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要听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