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一笑,摇头,「我会在这里陪你。」
看他的样子,好像本来真的有其他事情待处理……不过那又怎样,又没有我重要。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我连满足的笑都还来不及掛起,身旁的手机就响了。
而且打来的人还是我爸。
「你跟他说了?我骨折的事情。」
安宰彦点头,「当然。校内流程就这么规定。」
但我可没想到他会打来啊。
我上一次骨折住院的时候,我爸跟我妈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儘管跟我妈的刻意无视不同,我爸至少还会在忙碌中抽空展现他仅限于物质面上的亲情,但他这次竟然还能够挪出时间来关心我,这已足够让我震惊。
难不成一个人换了个女人后也会换了一种新面目?我忍不住讽刺地这样子想。
「喂,爸?」
「我听说了,你又一次骨折了,这次换了一隻手,现在还好吗?」
「原来你也知道我上次骨折过啊」,虽然我很想要这样子回,但他至少这次有上心了,我于是应和:「嗯,还可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像上次那样接近考试。」
我爸在电话那端「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后来他补充:「我有跟你妈简单提了一下这件事。」
「噢。」我想起了两年前安宰彦提供的那一个句式,我想这应该很适合用在这个场合,「她知道了,然后呢?」
我爸叹了口气。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你跟她根本就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也就那样子……之后你的扶养权,不出意外会在我手上。不过,趁着这个机会,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讲。」
直觉告诉我,不外乎就是那个未知的第三者的事情。「你说。」
父亲沉吟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她最近怀孕了。」
而在他这一句话落下来的同时,本来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安宰彦,电话也响了起来。我瞄到来电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寧」。应该是他二姐吧。
原来他给他二姐的备註是三个字的全名?可是我记得上一次在办公室的时候,是亲属间的称谓啊……?
安宰彦面无表情地接起了刚打来的电话,应该是为了不打扰我而走出去讲。不过我还满希望他干扰我的,至少我不用把全部的精神都贯注在这通让我一点也不自在的电话上。
反正我跟这个家的关係早就岌岌可危了,这样子想着,我便毫无矫饰地直接问向我爸:「所以,因为她怀孕了,你才会花这么多力气把她相关的消息压下来?妈那边……就算你们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好了,她也没有反对你这么保护她吗?」
我后来还是选择放柔了语气,搞不好比起我妈那种的商业联姻,对方跟我爸是暮年真爱也说不定。「而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她是谁、而她又是怎么样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爸斟酌了一下措辞,「等我之后有场合能将她正式介绍给你的时候,你不会拒绝她的存在的。」
不然呢?我的拒绝难道有任何作用吗,都木已成舟了。
我爸那边轻叹了一口气,追忆着沉寂了很久、最近才復甦的故事。
「她是二房的孩子,当我跟他恋情萌牙的时候,因为大房的小儿子生了出来,她跟着移民海外……等到她弟长大、回到台湾,我也已经跟你妈结婚生下你和韩宥了。」
「现在这些都是我跟她拖了二十五年以后的事,现在的我不想让她和她的孩子,像过去的她一样无法在家庭中立足,你可以理解爸爸的用意吗?」
所以,是不想毁了他们的人生,所以要当我这的渣老爸的用意?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反正在这个家里我就不重要啊,我早就早就知道了。我到底还要冀求什么啊。
「那么爸,你到底在乎我跟已经离开的韩宥多一点,还是更在乎『她』跟她肚里的孩子?」
「女儿……」
我叹了口气,「算了。这问题太难回答了对不对?我先掛了,我生病很累,我要睡觉,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我不敢听他的答案,火速就掛上了电话,随手甩到了一旁、顺着病床沿的弧度重重摔落地面,撞击声响彻整间单人病房。
而我死死盯着前方一片米白色的墙,嘴里究竟在嚷着什么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了……等我回过神来之后,面上已全是热泪,打湿了安宰彦的衣襟。
我揣着把哭腔,把我爸那老套的旧情復燃八点档故事转述给他,极为讽刺地笑着。
只是,大概是他也觉得荒唐的缘故吧,除了安慰我的那几句以外,他看起来却始终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