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
我马上下定决心,要买的就是这条了!
「反正这学期我们就要毕业了,我也预计会去国外读商,这样子你也很难看到我了吧?也就只是一条手鍊,我送给你,你看到的话就可以想起我……」说着这句话时的我,正看着游赐宇的眼睛,也许是忽然领会到了什么,愣愣地又再度开口:「儘管你应该,应该很容易就会想起我……」
可能是预言,可能是诅咒,结局之后,当初一句无心的话,竟然在错的对象上一语成讖,彻底銬住了我,把我带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场景,在梦里见了一回想见的人。
可是之后却也没有后续,因为现实中的我被电话铃声弄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将手伸到床头柜,一看萤幕,凌子寧打过来的。一见到那三个字,就没有按下接听键的动机了,我于是任着它响,来了两次都没有接。
安城的玩具在安宰彦那里,小娃儿的补习班也快放课了,傍晚的庆生在倒数。我从自己单人的住处前往他家。其实说那是他住的家,不如说是我过去的家。我高中三年都住在那里,也许里头的傢俱和泥墙都还记忆着我那三年里每一个转折的梦境。
而我也知道,我就只要再转一个弯,就能到达当年那个少年的住宅,被我蹂躪过的花朵、被我蹂躪过的感情,以及被他捡起来的眼泪和花蕊。
于是我忍不住绕了远路过去。
我又怕又期待在我经过的下一秒游赐宇就会从这里走出来,但是并没有。他可能跟我一样搬到临近工作地点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住了,或者根本就与我刚好错过,人已经远到国外行医了。
偶尔想起来,比起说是觉得困惑,大概还是觉得有趣甚至讽刺得多:明明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成为医师的人是我,最后披上白袍的人却换成了永远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游赐宇。就好像我所有都无法达成无法获得的愿想都凝聚在一起成为了无法分开的一个象徵,每每想起都像是被拋弃了那样的难堪。
我将机车剎车,稍停在他家门外片刻。我看着他家门上那株淡紫色的邓伯花,我还挺意外那竟然还在。这花对现在的我,也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而对他而言,大概就是因为不重要,所以才没有去注意它的去留吧。它才会一直在那里。
再细想下去就会感到难受了,我这样子告诉自己。正决定就要这么骑走的时候,忽然,却有把女声传来了。
「小女孩?你居然直接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接电话是不想理我,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失算了。是凌子寧的声音。
距离上次来到这一条巷子已经是高中时的事了,时间过去了太久,我竟然忘了她就住在游赐宇家隔壁。
她连同喜帖将安城的生日礼物一併给我,「你等等应该也会去安家吧……不对,那就是你家,到底要叫邵家还是安家连我也搞不清楚,不过我等等还得忙,这礼物你就顺便帮我转交给那小孩吧。」
我很不乐意:「你明明知道有比我更顺便的人在。」
「你是说安宰彦?我老公能容忍他这个浑帐出席就不错了,你还奢望他在他面前多晃悠一次啊?」凌子寧不愧一只老狐狸精,每一句话都能刚巧撩拨到我的愤怒点上,下一秒就要炸开,「就像现在,过了十个年头,你还是一样无法接受我没脸没皮地出现在你面前。」
初恋是一时的,然而情敌是永远的。
就算我跟凌子寧老早都把安宰彦三个字从心上根除多年,每一次、每一次当我看见她,我通通还是觉得很讨厌。十年如一日的厌恶。
我甩头就重新坐上了机车,钥匙插了进去,才要发动引擎对她留下一句「再婚快乐」的时候,她却气定神间地佇立在原地,用不大的音量对着我说。
「也许我现在可以把你想见的那一个人,带来你面前。」馀光中她嘴角一勾,「反正你会出现在这里八成也不是因为我,对吧?」
本来想迅速走人的坚定念头,瞬间在脑中烟消云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对吧,小女孩,应该是我要反问你吧——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转头过去,凌子寧靠在她家的外墙上,眼神中的惋惜和不解,远远胜过了责怪,而更多的是她有、然而我始终学不会的释然。
「你怎么会想来这里呢,想过来见他吗?为什么,你当初把这一切搅乱得一团糟不都是为了安宰彦那个傢伙吗,我以为你的故事就到此告一段落了,原来你还想要任性地让所有人再一次为你牺牲,只为了配合你这次所想要的结局?」
我用力撇过了头,「我才没有那么自私!」
「你难道不……罢了,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我初恋活该,我看着长大的邻居弟弟活该,而我这个人就是倒楣。」凌子寧耸了耸肩,挽了一个幅度不大的笑,甩着她手中多出来的喜帖,不冷不暖地看着我,「信不信由你,我婚礼那天游赐宇应该会来,你可以尝试去找他,去再见他一次,如果他同时也想见你的话,你们再次重逢并不困难。」
「但我觉得他并不想。」凌子寧这么说道。
我重新回到了我的故居,带着凌子寧託付我转交给安城的礼物一起。
的确,就连游赐宇家门前花朵都还留着,但我故居门上的花朵早就都没有了,连同邓伯花它盘根错节的藤蔓,都一併深深埋进了土里,割捨掉了我一部份的回忆,以自身的牺牲成全了我任性的结局。
不晓得我佇立在门口前多久,也许是我爱着安宰彦的那九年,也许是光洒进来的那两年,也许是分离以后的这十年,久到我几乎都要有了回到过去的错觉,可惜结局依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