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照彻云泥,窗头有初生的春意,何木舟在沛然的阳光中清醒。
他微瞇起眼下床梳洗,原先动作还拖沓着,却在刷牙时突然想到今天似乎是陈露出差回来的日子,为了避免与她相见,他无形间便把速度加快了不少。
有些人少碰面一次是一次。
少年套上校服,白衬衫的衣襬在半空中画出一抹流畅的弧,随意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所以说人怎么能不相信莫非定律,你越是不想遇到的人,就越是会在刻意避开时如约而至。
何木舟望着那台停在自家大楼前的计程车,脚步一滞。
车上下来了一个女人,熟悉的红脣,熟悉的中分长发,熟悉的职业套装,以及熟悉的声嗓。
是陈露。
陈露自然也看到何木舟了,她提着行李箱,与司机道了声谢,回过头来睨着自家儿子。
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又违反校规了?」
女人气场一向凌厉,眉眼间都是不容置喙的强势,更遑论这一声质问,硬生生地划破晨间小巷的安寧。
何木舟在心底冷笑,方才对计程车师傅礼貌有佳,回过头到自己这儿来就是一通谴责。
他今天懒得跟她吵架,浅浅掀了掀眼皮,便直接绕过她走出大楼。
陈露见他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怎么能不气,抓着他的手臂将人给拽了回来,厉声重复一次:「你又违反校规了是不是?」
无形的硝烟蒸腾而上。
何木舟心里烦得不行,心想自己近期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准备科展,休间娱乐也只有偶尔跟孙明他们去网咖打游戏,哪里还有那个间暇时间去违反校规。
真要说最近的一次,也只有开学不久后把门拆了的那件事。
不过陈露这一趟出差在加拿大待了快一个月,如今终于回国,现在才来找他算帐大抵也不算稀奇。
何木舟见她那副狰狞的嘴脸,忽然乐了,嘴边勾出一抹讥讽的线条:「我说陈女士,您这消息也太慢了吧?」
听出他话语间的嘲讽,陈露气急攻心,愤怒割开她精緻的妆容,顺手添上几分裂痕:「都反了是吧?我不在家就尽给我惹事生非,身为学生不好好恪守本分,你除了给我添乱还会干什么?」
「还会考第一啊。」
他说得轻松,在陈露眼里更是不屑一顾的表现。
「别人家的小孩成绩好,品性也好,乖乖读书考上好大学,从不闹事违反校规。你倒好,仗着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传出去都成了什么?成了我家教不严!」
何木舟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再跟她耗下去了,他轻笑,彷彿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下一秒只冷冷回道:「家教不严?这得先有家教才能定位严不严吧?」
「你……」
「要跟我谈家教,你早该在十七年前我那见都没见过一面的爹死的时候就来谈。」
少年目光阴鷙,交眸之际催生出的都是刻骨恨意,见陈露铁青着脸说不出半句话,便也不再理会她,甩过书包扬长而去。
早高峰时段车马倏倏,街景繁华一片,两侧林立的高楼向上延伸撑起蔚蓝天空,行道树鬱鬱葱葱,鸟鸣辗转间就他一个人大清早被搅得乌烟瘴气。
何木舟心烦意乱,连带着到了学校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一进教室便见郑洋和唐初弦围在苏有枝桌旁,三人聊得风生水起,少女眉眼含笑,是春天的模样。
见状,他的烦躁感才多少散了些。
何木舟面色稍霽,拉开椅子坐下。
木椅摩擦着地板拉开一道声响,他清楚捕捉到少女的耳尖动了动,像刚从湿润泥土中探出头的嫩芽。
「哎舟哥你来啦,今天这么早啊。」郑洋同他打了声招呼。
何木舟正想说些什么,岂料小姑娘侧首一看到他,那双圆润的鹿眼就猛地瞪大,面色闪过一丝古怪,拉着唐初弦急匆匆地走出教室了。
何木舟面色瞬间暗了下来。
何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这是被她拿捏死了。
唐初弦被苏有枝仓促地拉出去,见自家闺密状态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枝枝?」
女孩子走在前方,她踩着她落在走廊上的影,一路上没放手,直至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苏有枝才转身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