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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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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残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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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他问。

“里面躺着呢。”

“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没啥,”大华把烟头嘬亮了,“就是往她酒里兑了点儿东西。放心,死不了,我是怕你一会儿劲儿使得太猛,中途把她弄醒了。”陈霄霆盯着黑暗中的两个忽明忽暗的小红点,仿佛看到了大华歪着嘴又露出了那种猥琐的笑容。小伍在一旁把烟头掐灭,有些不安地催促道:“抓紧时间吧,我们就在门口守着。”

陈霄霆跌撞进配电间,里面的空间不大,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供电设备,而且更加黑暗。这些设备上的红绿指示灯交替闪烁,把这个阴森森的小空间闪成了阴曹地府。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借着指示灯的微弱光线,终于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人。陈霄霆慢慢蹲下来,黑暗里寂静无声,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擂起了响亮的鼓点。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离她这么近过,更不可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碰一碰她白皙的手臂或是纤美的脚踝。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自己: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可是那个声音太幽微了,已经阻止不了伸进她裙子里的那只手了。酒精真是帮了大忙,酒精让他此刻连杀人放火都敢,更别说去做一件早已在脑海中演习过无数次的事情了。

结束之后,陈霄霆没有忘记帮她把衣服合上。他提着裤子走出了配电间,发现大华和小伍正直勾勾地看着里面,两双瞪起来的眼睛里闪着一模一样的兽光。大华嗔怪他怎么搞了这么久,要是被人发现就完蛋了,说着他拿起手机准备进去拍照。陈霄霆拦住他:“我来拍。”大华怔了一下,随即嬉皮笑脸道:“还护上了,行行行,你的女人你来拍。”

大华让陈霄霆先回去,他和小伍留下来善后,还嘱咐他不要直接回会场,先到外面转一圈等庆功宴快结束了再回去露个脸。陈霄霆问他们如何善后,以及打算把蒋若言送到什么地方去。回答是六个字:放心,自有安排。

他走后,大华问小伍:“刚刚都拍下来了吗?”

“拍了。”

“两个人都露脸了吗?”

“都露了,”小伍摆弄着他手里那个红外夜视DV,欲言又止,“不过我们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

“干都干了,还他妈管什么好不好?!”大华粗鲁地把DV抢过来,查看刚刚拍摄的内容,“现在我们谁也不能信,必须得有筹码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你懂不懂!”

小伍沉默了一阵,然后催着大华,让他赶紧先把蒋若言送回去,时间久了怕被人发现。可是大华却冷笑了两声,说急什么,谁吃饱了撑的会来这种地方?接着,他的语气越来越古怪,盯着DV屏幕的眼睛越来越直,“你看陈霄霆那小子多爽多舒坦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就不想尝尝平日里连正眼都不看咱们一眼的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说罢他一头扎进了配电间,急不可耐地开始脱裤子。小伍眼睁睁地看着大华人不要做了偏去做一只发情的公狗,趴在蒋若言一动不动的身体上猛烈地进攻,喉咙里发出近似某种兽类的低咽。终于,一阵短暂而剧烈的抽搐过后,他直起身体,用手掌接住了自己欲望的实体。然后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对小伍发号施令:“过来把她嘴给我掰开!”小伍看得浑身燥热,早就不知道良知是个什么东西了。他在黑暗中摸索到那张脸,然后用力地掰开了她的嘴巴。他打开手机的电筒,瞪着一双兽眼看着大华把捧在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灌了下去,然后他也开始解裤带。两个人公平合理轮流作业,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次又一次直到谁也爬不起不来了为止。

事实上,第二天当蒋若言在酒店的套房里醒来时,她还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寻常的宿醉。她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出席庆功宴时的礼服,而且脸上黏黏腻腻的,她心想糟了,昨晚连妆都没卸,一周的CPB面膜算是白敷了。接着她感觉嘴巴里又腥又苦,于是费力地想要把身体撑起来找水喝,可却觉得浑身像是少了骨头一样绵软无力。头要裂开了,神经一跳一跳,每跳一次都像有人往自己的头里敲进一颗钢钉。她还是让自己重新躺下,等着头脑中的眩晕慢慢散开。此时她还在心里慨叹,太久没去泡吧了,以至于酒量都退步到了这般田地。

蒋若言是在准备下床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不对劲的,她的一条腿刚打算落地,下体便像被用力撕开一样传来一阵剧痛,这阵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眼前登时一片雪亮,继而差点喊出声来。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站稳,更没有办法走路,整个人像是被彻底撕成了两半以后又重新粘起来的。她决定不往卫生间里走了,因为根本走不过去,于是就在原地开始脱她的礼服,打算自己给自己体检。可是还没有把衣服完全脱掉,她就彻底傻了眼,她记得当年目睹崔晋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就是这种感觉——一瞬间汗毛倒竖,接着全身颤抖——她看到自己的内裤竟然反穿在身上,上面血迹斑斑。

她再笨也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若言开始疯了一样地寻找手机,边找边哭,下体的疼痛也已感觉不到了。她赤裸着身体把酒店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房间里的电器和各种陈设被她砸了个稀巴烂。手机还是没有找到,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哭声渐渐变成了号啕,号啕再变成嘶哑的干呕。她狠狠撕扯自己的头发,手捏成拳头用力锤打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抽得全世界只剩下信号中断一样的耳鸣。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昨晚的事情。

她在终于在床底下发现了手机,手机上有无数通未接来电和无数条未读消息。她哆哆嗦嗦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父亲的号码,按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拨出去。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母亲劈头盖脸的埋怨,她在电话里大呼小叫,一口一个活祖宗,说再联系不上她就要报警了。蒋若言心想千万不要吓到母亲,等跟父亲问清楚情况再说。可她一说话就露馅了,哭腔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母亲警觉起来,马上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在电话这旁泪如雨下,可嘴上却说没什么,昨天喝多了弄丢一只腕表,她想问问老爸知不知道。母亲将信将疑,说你爸昨天也喝多了,现在还睡着呢。然后又说,什么了不得的腕表心疼成这样,周末陪老妈上街,看上什么都算妈的。蒋若言答应着挂了电话,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却空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赤身裸体地呆坐在酒店的地板上,坐了不知多久,蒋势坤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比母亲更紧张。显然,母亲已经把女儿因为一块腕表哭鼻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父亲。蒋若言问父亲昨天是谁把她送回房间的。父亲说是秘书Amy,接着又笑说还费劲找什么呀,周末不是有人答应给换新的吗?电话另一边远远地传来母亲愉快的笑骂声。蒋若言敷衍了两句,接着又打给了Amy,得到的说法是昨天庆功宴快结束的时候,所有人到处都找不到她,最后是Amy发现她醉倒在了卫生间的隔间里。Amy说当时她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叫都没反应,于是跟蒋总请示了一下之后,就在酒店帮她开了房间。她举着电话的那只手慢慢从耳朵上滑下来,对方还在电话里“喂”个不停。她看着面前漂亮的穿衣镜,华丽繁复的欧式雕花紧密地缠绕在镜框周围,镜面折射的柔光细腻饱和,自己光溜溜的身子竟然也被映出个白璧无瑕。她冲着镜子古怪地笑了笑,右手猛地用力一挥,接着手机闪电般地发射出去,巨大的镜面应声而碎。

庆功宴过了三天以后,大华和小伍在同一天办理了辞职。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走,可是小伍整天惶惶不安,对很多事情的担心足以把他逼疯,比如那天把大小姐运上顶楼时会不会被谁无意间看到或被监控拍到;又比如大小姐会不会不顾公司和自己的名声跟他们死磕到底;再比如陈霄霆会不会突然良心不安去主动自首......甚至他开始担心自己最好的朋友大华,会不会为了自保再摆他一道。

他突然觉得最后一种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大华对谁都不信任,这一点他是了解的。为什么他想方设法也要让陈霄霆到顶楼来,为什么DV中一定要同时拍下他和大小姐两张脸?就是因为大华不信任他,即使他们三个一起盗版了公司的软件,即使一个人出事谁也摘不干净,可是大华还是不信任他。小伍还记得大华经常和自己说的一句话:“他陈霄霆和大小姐是老同学,我们算什么?万一事情捅了出去,到时候如果大小姐铁了心保他,玩儿完的就只有咱们俩!”这就是为什么这一次他削尖了脑袋也要拉陈霄霆下水,用一个更加滔天的罪行把三个人死死绑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三个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小伍想到这里突然感到脊背发凉,他无法想象,如果到最后连这一招也失效,他最好的朋友会不会把自己也推出去挡子弹。如果会,那等待自己的手段又是什么——还是说,用来对付自己的手段早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好伏笔了?

10月份一开始,公司为了整合收购进来的新业务,所有部门都忙得要死。陈霄霆始终没有走,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他留下是在为自己酒后犯下的“小错误”而自责,他觉得自己欺负了她,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是很不道义的。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了,陈霄霆看到她仍然像平常一样按时上下班,仍然不和他讲一句话,也并没有赶他走。他甚至想当然地猜测,会不会是大华的迷药太管用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庆功宴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就在他心里暗暗庆幸顺利过关的时候,蒋若言却偏偏找上了他。那天是周五,快下班的时候他收到了她久违的微信消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谈谈。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陈霄霆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吉凶祸福四个字跑马灯似的在他头脑中匆匆闪过。

见面的地点仍然是在那个人工湖,陈霄霆连晚饭都没吃早早就到了。夕阳下的人造景观还算宜人,茶余饭后来散步的游客三三两两信步湖畔。湖面铺着残阳,无风无澜,偶尔几艘游船经过,搅碎了夕阳的倒影。陈霄霆不知不觉看出了神,他看见自己和蒋若言昔日发生在这里的画面交织上演,每一处风景都压缩了他们太多的喜怒哀乐。他甚至曾经设想过,要是哪一天他们真在一起了,他一定要在各种纪念日、生日、节日里用这个人工湖大做文章。在他想象的剧本中,她会感动得泪流满面,进而对他十年如一日的付出大彻大悟。

在夕阳快要完全沉下去的时候,蒋若言出现了。她静悄悄地来到他身边,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单薄得像个幽灵,陈霄霆用了好几秒种才把她认出来。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他问。

“嗯,最近……吃的少,睡得也不太好。”她所谓的“不太好”其实指的是没有一天晚上能睡个完整觉。

陈霄霆脑子里剧烈地眩晕了一下,等眩晕结束,他试探着问:“是怎么了吗?”

蒋若言什么也没说,而是摸出一个烟盒,用牙齿从里面叼出了一支烟,点上。她当然不可能告诉陈霄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庆功宴结束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极其辛苦。她只允许自己消沉了两天,就又重新做回了之前的蒋若言。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在爸妈面前做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继续在同事面前做活泼开朗的小师妹。只有夜晚是属于她的,一整夜一整夜,她抱着自己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坐成了个“月晷”。她不断地回想庆功宴那天所有的细节,假设了一种种可能,又一个个推翻,直到眼泪流干,直到东方既白。

“我想问你件事。”她说。

陈霄霆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真怕嗓子一痒会把它给咳出来。蒋若言缓缓地吐出烟雾,然后问:“庆功宴那天你一直在会场吗?”

“嗯。”他不动声色,“一直都在。”

“那你有没有留意到……”她咬了咬嘴唇,选择一个不至于吓到别人的问法并不容易,“留意到我后来跟谁一起出去过?”

“没有。”他说的是实话,那天大华并没有在会场直接把她带走,只是上前跟她喝了杯酒。至于之后她是如何到的顶楼,他的确一无所知。陈霄霆感谢夜幕及时的降临,否则他肌肉抽筋的脸一定会被看出破绽。

“出了什么事吗?”他明知故问。

“没什么。”

接下去两个人同时沉默了,陈霄霆发现自己已经丢掉了在她面前滔滔不绝的能力。最后他说:“我要走了。”蒋若言只是嗯了一声,甚至都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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