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所有人必须将地里的坟包迁出去,如果不迁的话,就要强制抹平,反正不允许地面山看起来有很多坟包。
要求一眼望去,四处都是平坦的。
老太太的老伴坟地估计就是这个时候被强平的。
肯定因此产生了不满情绪呗。
当时平的时候,大多数人都迁坟了,大家也都觉得既然政府有安排公墓,那就迁过去吧,顺便将父母合坟,或者和爷爷奶奶埋葬在一起,祭奠的时候也方便。
但总有些人很难说话,他们就是不愿意顺应号召,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坟地被强平,和土地融为一体,再也找不到坟具体的位置了。
或许,刚平过一两年,大致还能分得清,可时间一长,面对四处都一模一样的坟地,又有几人能清楚记得呢。
这样就给上坟带来一个巨大的麻烦。
上坟的时候,是要看坟头和坟尾的,一般人们会在侧面或者坟尾烧纸,这是因为棺材放的时候,就是按照坟头和坟尾的顺序,在坟尾烧纸就是对着脚烧纸,要是换做是坟头,那不就是在头边烧嘛,很不吉利。
所以,不是很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谁还顶着风不搬迁呢。
这老太太大概就是哪些特别难搞的人之一。
她可能没想到事情走到这种程度了,坟是没有迁,可压根就找不到了。
这才急了,不想让人家动那边的地。
可那边的地,本就是荒地,又不属于她家,她能管得了别人嘛。
“大娘,你看啊,那片地本来就不属于你们家,甚至都不属于米家村,原来空置的时候你用也没关系,现在我们要用了,你还这样占着,那就不太合适了是不是?”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不要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听,我只知道我老伴埋在那附近,那就谁都不能动,你要是敢动,我就和你拼命。”
老太太继续发挥她的彪悍性格,表现的很稳定。
王天孝微微一笑,“大娘,主要问题是,这事情你也做不了主啊,我们现在和您商量,那是尊重您,要是您一直这样下去,那我们就没办法商量,只好强制去了动了。”
“你敢!”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你看看,若是真拼命,你要是出了点问题,孙女怎么办呢,还有你上次抱的那个孩子,又怎么办呢,你难道不管他们了嘛?”
老太太楞了楞,一时间没搭腔。
“大娘,今天我来呢,是想和您好好谈谈,其实我知道您是个懂事理的人,这片地是公家的,即使今天不做电站,改天也用作他用,不可能一直这样闲置着对不?”
“我管他呢。”老太太还是嘴上很硬不过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气势。
“我们现在动这个地方,起码我们还和您好好商量,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想想去帮您完成。但是要是遇到个不讲道理的,你不但什么都不得,可能还会被欺负,您说这又是何必呢?”
“你在吓唬我这个老婆子啊,我就在这里,看看谁能拿我怎么样?”
“您确信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反正不管是公家私家的,我老伴埋在里面,就是不能动。”
王天孝笑了笑,点点头说:“那行,既然您不同意,我就去找您村上的村长,让他来和您说。”
“找村长?”
王天孝没想到提到村长,老太太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你去找啊,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王天孝心里暗笑。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问题,地方是和米粮以及李站长一起看好的,确信这个位置不会侵占别人家土地,不会对米家村的村民造成不利因素,他才同意在这里的,他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影视作品里那种逼着人家孤儿寡母搬迁,让出土地的恶霸。
他想着既然老太太搞不定,就只能去找米粮解决了。
听说米粮在村里的影响力很大,一般人都会给他面子,很听他的话,说不定由他来说,老太太就愿意了呢。
可他还不知道米粮家具体位置,正在想要不要找个人先问问,却看到米粮刚好从刚才老太太出现的位置走过来。
米粮看到王天孝,也是很意外,连忙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王兄弟,你怎么到我们米家村也不提前通知我,我说过要请你吃我们村最好的豆腐脑。”
王天孝笑道:“是临时来的,还没来得及知会米老哥。”
“怎么,你来这边有事情啊?”
“还不就是为了那个电站的事情嘛,就上次我们一起看的,如果不在下面放一个配电站,那我们场站里就没办法用电。”
“哦,那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米粮听得有些迷惑了。
于是,王天孝只能委婉地将面前这个老太太阻拦动土的事情告诉了米粮,他注意到自己说的时候,米粮的表情很复杂,不时看向老太太,面上还带着几分埋怨。
一直等王天孝讲完,他才绕过他,走到老太太面前,无奈地说:“娘,你怎么又来了呢?”
啊?!
王天孝顿时傻眼了。
这是什么节奏呢。
他们是母子关系?
怪不得自己刚才自己说找村长的时候,老太太一脸无所谓,原来村长就是人家的儿子,怪不得这么有底气呢。
“老四,你看看这个人,他又要动你爹的坟了,你到底管不管呢?”
“什么我爹的坟啊,我爹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坟呢,娘,你的病又犯了,给你说了很多次,我爹好着呢,他就是住在我大哥家,你要想他,我们就带你去看嘛,怎么就说他埋在地里呢,你这样一直咒他,就算是个好好的人,也被你咒死了。”
王天孝在一边听得直发愣,信息量太大了。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该听的秘密。
一时间,走也不是,停留也不是。
正当王天孝左右为难时,米粮也注意到他的困窘,便苦笑着对王天孝说:“王兄弟,让你见笑了,我娘就是这个样子,自从年轻的时候受了点刺激,现在时不时就会犯病,认为我爹已经死了,还被埋在地里。”
王天孝没想到是这么个问题,更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个难说话的老太太竟然是米粮的母亲。
他也是苦笑声,“原来是米老哥的娘亲啊,这下可好办多了,你们家这位老太太确实厉害,搞得我是左右不是人。”
“我理解,莫说是你,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不也时长被弄的下不了台嘛。”
“既然弄清楚那就没事了,”王天孝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本来看到老太太还有点糟心,现在发现原来是一种病,他便又觉得老太太有点可怜。
一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幻想丈夫被埋在土里了呢。
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情感。
若说爱吧,在她的意识里,对方又死了。
若说没有感情,为什么又痴痴地守护着实际并不存在的墓穴呢。
人间的事情,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天孝也不想多去猜测,这是人家的私事,与他并无关系。
“对了,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的话,上次救下我侄女的就是你了?”
“你侄女,就是那个小姑娘嘛?”王天孝指着还藏在门缝看外面的小女孩。
“嗯,这是我二哥家的孩子,我二哥……不在了,所以倩倩一直跟着我娘住……”
米粮大致讲了他哥哥一些事情。
王天孝听完也是叹息不已。
再看小女孩充满忌惮和警戒的眼神,大概就懂了。
一个从小没有父亲,母亲跟人跑了的孩子,对大人肯定哪来的安全感呢,警戒是必然的事情吧。
“王兄弟,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啊,那个派出所的米所长就是我们村里的人,我听说他过了,要不是你将倩倩救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哈哈,客气啥呢,米老哥,举手之劳,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呀,换成是老哥你,不也会这样,实在不值得说什么。”
“话虽如此,本该做和愿意去做,是两回事。现在人心不古,愿意做点这种顺手好事的人又有多少呢?”
王天孝苦笑声。
心想米粮这是你不清楚状况,比起后世老人大街上倒地人都不敢去扶,现在这种状况已经好多了。
社会发展到那种阶段,也不能说是怪好人不愿意出手。
好人只是不愿意被钓鱼。
做那个被反咬一口的东郭先生罢了。
做好事,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但不能因为做了好事反而别倒打一耙。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将事情真相还回来,很多人明明是很好,也做了很好的事情,可到头来身败名裂,甚至在狱中被关了半辈子。
世上别有用心的人多了,好人就不够用了。
这些坏人他们想占便宜,又搞不过和他们同样的坏人,便只能将目光锁定在好人身上。
欺负好人,成本……实在太低了啊。
这边老太太看儿子过来了,突然就变得温顺很多,被米粮哄着进了院子。
米粮亲自和王天孝去找了施工队,解决了开工的问题。
场站的用电项目算是正式走上规程。
回去的时候,王天孝耐不住米粮的邀请,专门跑到他们家里还吃了一顿豆腐脑。
可在米粮家里,他又见证了让他感动不已的事情。
原来米粮家里,还有个瘫痪的妻子。
之前,他听米粮一直说家人,还以为他的妻子对他有多好呢,是个多贤惠的女人呢。
到了米粮家里,才发现他妻子患有非常严重的关节炎,整个人的四肢全部发生了病变,看起来就像是鸡爪,或者是那种百年老树的根。
三十多岁的女人,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恐怖。
王天孝本是个还能稳住心情的人,但走进大门的瞬间,看到那个躺在堂屋门口晒太阳的女人,还是惊得站住了脚步。
本能的有点恐惧。
因为这个年代人们普遍很穷,很多人穿不起做的衣服,而冬天也比后世冷,经常会达到零下三十多度。
所以很多人小时候就被冻坏,有了关节炎。
王天孝对关节炎非常熟悉,因为王天仁上辈子就是关节炎最后死亡的。
听说是全身没有一寸地方不疼,简直是生不如死。
王天仁死的很突然,说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有点自杀的嫌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