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发现站在鞦韆后的张昱瑋,直到对方出声喊出她的名字,陈若初才惊地的回过头看向他。
「有事跟你谈,能坐你旁边吗?」他绕过椅身来到陈若初身旁,看到她頷首才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陈若初双手扣着座椅的边缘,眺望着远方山边的微弱灯火,夜深人静,她放低声量的问道:「桐希有不舒服吗?」
「没有。让她刷完牙才睡,现在已经躺床上睡得很熟了。」他揉了揉眉角,打了个哈欠,眼底的疲惫若隐若现。
「......你要跟我谈什么?」
「谈有关你和桐希的事。」张昱瑋将左腿抬起交叠于右腿上,十指交扣包覆着膝盖,声音带着一种磁性,「我知道你对桐希的想法,也大概知道目前的进度——」
「桐希跟你说的?」
「我偶然发现的,她因为这件事躲在宿舍房间哭过,她舍友以为是跟我吵架了。」他摸索着裤子口袋,拿出一盒菸握在手里,又伸进衬衫口袋掏着什么东西,「我也是问了好久,她才松口告诉我。」
看着火光落于张昱瑋的两指间,远方的灯火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变成火星燃烧着他的菸草前端。
陈若初微皱起眉,甜腻的烟味让她难受的用手轻抵住鼻。
「所以你想说什么,要我离开桐希是吗?」
「......别说得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你明明就希望有个人把你赶出她的世界。」他说话时,烟从嘴里一併窜出,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没有任何资格和权利要你离开她,只是我希望你能重新思考一个问题。现在的你待在她身边,究竟是友情佔多数,还是你那没有结果的爱情佔更多的部分?」
「看着我和她牵手、拥抱、接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他用食指敲着菸卷,烧完的灰烬落在石头地,「当她经过你身边看都不看你一眼时,你又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陈若初低下头,勾起一抹笑容,「你没说错,我的确希望有个人能将我赶出她的世界,而那个最佳人选,确实就是你。」
「......哈哈」张昱瑋笑出了声,摇着头笑道:「可惜现在角色不太对,如果能做朋友,我们应该会是很好的麻吉——」
「我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
她其实还想说:我也不可能和你做朋友,更不会让她靠近你,甚至搭上半句话都是不可能的事。
不会让蝴蝶跑出去的,她是这样想着。
「没事,我也不信。」他歪嘴笑了笑,双手往外摊耸着肩,「毕尽连跟同性之间都可能没有『纯友谊』,谁还会相信这种鬼话——纯友谊其实就是放屁,谁在谁身边不都是对自己有利,才会称兄道弟。」他瘫在椅子上仰着头,把菸叼在嘴边,闭上眼睛感受空气里的潮气,和另一人开口之前沉默的叹息。
「所以,你觉得所有的关係都是有着利益问题,你得到的,是我想要,却拿不到的。」她转头瞧向他,吞云吐雾,挺拔的鼻子像是云里的山,眼角的泪痣让陈若初的视线有着落之地。
「那请你告诉我,桐希想要我的什么,才会大发慈悲的将加害者继续留在身边?」
「这话太自作多情了,你或许根本没伤害到她半分——」他挑着眉头反问道:「还是你希望能伤害到她?」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没伤害她?知道那些举动背后的含义,她心里所要承受的落差,还有怕一旦开口拒绝,就会失去所有,而在心里纠结的难过你又知道?一个那么喜欢的朋友,最后居然爱上自己,除了噁心,被背叛的感觉肯定更大;害怕自己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会被对方过分解读的心情又该有多难受?」
不停的挠着额前的碎发,陈若初不敢看着他的眼睛,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可我还是告诉她了,因为我不想离开她之后,我会随着时光飞逝,而将自己包装成整部独角戏的受害者。」
人们总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所以陈若初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将这一切因果对错全怪在桐希身上,纵使所有的兵荒马乱她从未参与。
张昱瑋将菸盒揉成团,对准垃圾桶,投篮动作投出,完美进洞,他浅笑。
「你陪我去买包菸吧。」
所有步入深渊的道路都是自己心甘情愿走的,陈若初希望自己永远死死记住这一件事。
先离开的不一定是先不在乎的,是因为到最后都想让对方毫无罪恶感的离开。
当别人问起时,她便能坦荡的说:是她先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