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看向夏禾光嘴角的瘀血,静默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阿廖,放手。」
「店长,你可以问问在场所有的同事,谁敢跟他一起上班?看你是要留他还是留我们?」
因为惊吓而抱在一起的小梅和茵茵拚了命摇头,小声说道:「我……我不敢……」其馀的同事们也跟着摇头。
「夏禾光,东西整理一下,跟我过来。」店长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员工们,又说道:「赶紧准备开店,动作快!」
眾人一哄而散,阿廖气愤地放开夏禾光的领子,还故意推了他一把。
夏禾光提起被丢在地上的黑色背包,跟上店长离去的脚步。
「禾光,晚点去医院擦药,开收据跟诊断证明书,公司会负担。」
「嗯。」
店长和夏禾光站在无人的走廊,他看似平静,但其实紧抓着背包肩带的指头都已泛了白。
「禾光,你份内的工作都做得很好,我也相信你已经改过自新,原本我跟主管是想等你跟同事们相处一段时间后,再告知大家,但是……」店长忽地叹了口气,「总之,你真的不必因为这件事而气馁,这里只是你的开始,你的未来还很长,还可以多去尝试……」
店长苦口婆心、滔滔不绝,夏禾光低头仔细聆听,却没有任何一句进入他的耳里。
「你就做到今天吧,公司会给你资遣费,不会亏待你的。」
直到最后一句话落在夏禾光心上,他才抬头对上店长的目光,那里头满是惋惜。
下午的行程忽然空白,夏禾光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搭上电梯往饭店顶楼的方向。顶楼是傍晚后才会营业的餐厅,此时空无一人,全透的玻璃门外是露天式的酒吧,摆着各式桌椅。
夏禾光走到围墙旁,向下俯瞰,台北的街景尽收眼底。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呢?
「叮铃!」突然的简讯铃声打断夏禾光的思绪,他拿出手机查看,是每个月都会收到的手机门号缴款入帐通知。
阳日希已经帮他缴了五个月的电信费。
他点开联络人,里面只有一组唯一的手机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
夏禾光拿出张老师送他的随身听,戴上耳机,按到第五首歌曲。他搭电梯下楼来到一楼大厅,挥别这个待了四个月的地方。
搭上公车,将近三十分鐘的车程带他前往熟悉的地方,当那阔别五年再次映入他眼帘的校门口,他的内心竟然比想像中的还要平静。
酷玩乐团Chris的歌声还在夏禾光的耳边繚绕,虽然没了宛若护身符的黑色压舌帽,但耳边的音乐却彷彿镇定剂,安抚着夏禾光的心。
「少年仔,你有什么事吗?」警卫室的大叔打开窗探头问道,因为夏禾光已经在校门口站了快半小时。
夏禾光将随身听收进包包,走近警卫室的窗口,警卫大叔和五年前相比没太大改变,只是多了些白头发和皱纹。
「大叔,您好,我是阳日希老师以前的学生,请问我方便跟阳老师见面吗?」
「阳日希老师?喔!阳老师她四年前就已经转校了,你不知道吗?你是第几届的?」
夏禾光愣了愣,「转校了?去哪里?」
「她前阵子还有回来叙旧呢!我刚好有跟她聊了一下,她现在在台南沿海的国小任教,还抱怨台南的食物太好吃,让她胖了好多啊!」
挥别警卫大叔后,夏禾光再次搭上公车,坐在角落的他,视线始终无法从手中的字条移开,那是警卫大叔刚才手写的纸条,上头四个字是阳日希目前任教的小学名称。
自从他回归社会后,不是没有想过要联络阳日希,而是害怕见到她……因为她是这世上唯一清楚他所有不堪的人,面对她,他只觉得无地自容。
回到家中,明明整天都没有工作,夏禾光却觉得特别疲惫,倒在沙发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待他醒来时,天色已经转黑,他随意泡了碗泡麵果腹。吃饱后,他打开落地窗打算到阳台吹风,却被忽然灌入的一阵风吓到,赶紧关了窗。
原本摆放在电视机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夏禾光一一拾起,却在看见某封信时楞神。
阳日希曾经写给他的那封信,正好就躺在警卫大叔手写的字条旁边。
一瞬间闪现的念头,让夏禾光看向时鐘,不假思索地拿起背包,回到房里随意塞了几套衣服,戴上黑色鸭舌帽便出门。
「一张到台南的票,谢谢。」
夏禾光来到台北火车站,赶在客运末班车之前买到票。
客运的末班车上只有零星几人,夏禾光拿出随身听按至第五首歌曲,熟悉的前奏自耳机传至他的耳里,他望着窗外的黑夜,此时已经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路边晃眼而过的里程牌,让他想起几个月前刚从高雄离开的时候。
心跳忽而加快,似乎比那个时候还要激动。
想见她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