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次抬手,一想到自己没有立场,只能无力的放下,原本平復的腹痛隐隐有发作的徵兆,我只能单手摀着肚皮,微微屈膝、拱着背勉强站立。
几滴冷汗从额上流下,滑过眼角,带起一丝颤慄。背上的涔涔汗水慢慢贴住我的衣裳,泛起一片黏腻。泛白的指节用力拽着衣服,面料全都皱在一起,就像我的心脏一样,被排山倒海的失落压得难以喘息。
「这是你的吗?」有人朝我递来一张号码单。
上面的确是我的号码,不知道何时从口袋里掉出来。我看着他澄澈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接过。难道他真的忘记我们之间所有回忆吗?图书馆、义大利麵店那些都是假的吗?我很想大声质问他,但他的一脸疑惑却让我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的脸色好苍白,要不要先坐下?」他顺手拉出一张椅子,又说道:「你先坐下,我帮你领餐再拿到你的位置,好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的善良,却不再认识我。意会到这一点,我只能顺着他的善意坐下,惨白的唇动了几下,仍没有发出声音。
当他端着两份餐点询问我的位置时,我比了一下背包的位置,他又一脸讶异地惊呼巧合。
但你知道吗?其实一百次的巧合里,只有一次是命中註定,其他九十九次都是我的徐徐图谋。
我跟在他的身后,偶尔被他投以关心的眼光时,还要挤出一点笑容对着他。
「我帮你放在这里,如果需要帮忙,我坐在那里。」他笑得阳光,又指了我早已知道的位置。
思量许久,我还是想了一个拐着弯的问题,忐忑的开口:「你、你是郭天璿吗?」
声音细如蚊蚋,他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笑容僵硬一下又恢復,就连眉心都比方才皱了一点,我还注意到他不经意地打量我一眼,眼珠转了几下后,又回到疑惑的眼神。
「你怎么认识我啊?」他一如从前底抓了自己的后脑勺,又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尷尬。
果然,他不记得我了,又或者是不认识我,我万分感谢自己的拐弯抹角,才没有让自己下不了台阶。
「我只知道你是棒球校队的。」我把眼底的失落埋葬,说道。
一提到棒球,他的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想再说几句,却被朋友叫唤。
「谢谢你的帮忙,然后……加油。」我不想让他左右为难,连忙又向他道谢,也擅自把我们之间的简短对话画下一个句点。
郭天璿朝我点头后,随即走回朋友那边,他们围着他起哄,但刻意压低的声音让我无法听清内容,只看见友人用力地打了他一下,又用曖昧的眼神扫向我。
我低着头回避了他们,除了不想让他被调侃外,也想整理思绪,重新思考今天的发展究竟暗藏什么玄机。
如果说我与他进到了学生餐厅是一个世界,全黑的空间也是一个世界,那现在是第三个世界吗?我心不在焉地戳破吹弹可破的蛋白,金黄色的蛋黄从里面滑顺的流出,不一会儿便覆盖住鸡肉饭的表面,同时,一阵浓雾也蔽住我的视线,什么也理不清。
我的心头顿时百感交集,从坠入深渊的孤独到再遇见的,他是如靠山的存在,当他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时,我无法忽视心里的失落感。患得患失的感觉,就像坐在自由落体上,命运被别人主宰,自己却无能为力。
也许经过这一番,我已经深刻感受割捨他之后,徬徨和无助是如何蚀去我的心志,它们就像白蚁一样,终让生命走向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