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沈婕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上跑。
一阵微风吹过,使她定了定神。
泳池的水面也随着风,起了粼粼的微波,好像弯弯的嘴巴在嘲笑她。
毫无疑问,这是有备而来。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阳光房也不会是。
想来,自己那天收到他的消息,什么爸爸认错了,回来吧,不逼你了,其实就是牢笼已经建好了。
一股怒气涌上她的心头。
我是你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奴隶?
……
看来,这就是父亲为她准备的豪华金丝雀鸟笼了。
父家,夫家,何处是我家?
沈婕的目光落到了房间的另一侧,那个写字台和梳妆台上。
它们都是用深色木材制成的,上面装饰着金色的雕和浮雕。写字台上堆放着一些书籍和文具,还有一台电脑;梳妆台上摆放着化妆品和饰品。
在梳妆台的旁边,是一个大型的衣柜。
沈婕走到了那个装饰华丽的衣柜门前,双手大力地将两扇衣柜的门向外拉开。
然后伸出手,将衣柜里的衣服向左右两边分开。
少女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看到自己漂亮脸蛋上的巴掌印,沈婕整个人都在颤抖,眉头也紧锁着,眼神里喷射出怒火。
不知为何,少女忽然想起了她的精神堡垒,玛丽女士的悲惨童年与青春。
随着父亲亨利八世和玛丽的母亲“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迎娶了那个表字安妮柏琳以后,曾经身为长公主的玛丽公主也失了宠,被父亲打入冷宫。
沈婕发出了有些悲伤的笑声,试探性地用自己的纤纤玉指穿过了镜面。
在确认道路是畅通的以后,她便一头朝镜子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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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丽华推门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等肖尧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拎着一个大西瓜——是真的很大,站在茶几前面了。
肖尧下意识地从床上站起身来:“阿姨好!”
郁璐颖则一声不吭地从饭桌旁站起身来,奔过去从母亲手中接过了这个大瓜。
这个大西瓜看起来又圆又饱满,它的表面光滑而坚硬,闪着深绿色的光泽。它的大小……让人想到一个胖子刚胡吃海塞完的肚子,简直令人担心下一秒就要崩开,里面红的黑的流一地——概括地说,这应该就是夏日里最美好的时光。
“阿姨?你在哪呢?”电话的那头,传来了沈婕迷惑不解的声音。
“我在外面呢,先不跟你说了,”肖尧说:“回去跟你说啊。喂,喂?电话断了吗?”
肖尧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举到面前,对面已经先挂了。
娘希匹。
肖尧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深重的不安,自己这样周旋在两个女孩中间,是福是祸,实在是难以预料。以自己的情商手腕,下场多半是……
我说了我不要,我不要,你非要送,送完了又要喝大醋。
“肖尧,”郁丽华和蔼可亲地,热情地招呼道:“我切一半拿个勺子来给你挖着吃可好?还是切成小块?”
经过郁璐颖刚才的讲述,肖尧确实对郁丽华多了更多的同情和理解。他从床边走到茶几前,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阿姨,不吃了,刚才桃子吃饱了。”
转念一想,人家买回来了你说不吃了,也是不识抬举:“都快十点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吃吧?”
郁丽华道:“好,刚好给你们冰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把西瓜摆在案板上,一手稳住,拇指寻了中心的位置,另一手反握尖刀直将西瓜刺个透心凉,然后压下手腕拉长刀口再轻轻一别,那西瓜便登时裂开一分为二,露出里面一片鲜红。
“那我……”肖尧急着下楼给沈婕打回去:“颖……郁璐颖,我卷子就放在这了?反正明天也要来。”
“行。”郁璐颖一边点头,一边将手里的保鲜膜在半边西瓜囊上贴好:“哎,你等一下,我送你!”
“不用了!”肖尧和郁丽华异口同声道。
肖尧说“不用了”,一是真的怕郁璐颖辛苦,二是他急着给沈婕打回去。
郁丽华说“不用了”,则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太掉价,太倒贴,太“鲜格格”。而且晚上十点了,一个小姑娘送男小喂回家算怎么回事?等会是不是还要来个“要不要上楼坐坐”?怎么想都不合适。
郁璐颖却犟头倔脑,无视了郁丽华私下对她的龇牙咧嘴,坚持要送。郁丽华只道两个年轻人是想散散步,说说悄悄话,最后也没坚持,只是叮嘱女儿务必早归。
肖尧心里暗暗叫苦,一边偷空给沈婕发消息,一边跟郁璐颖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少年一边走过吱呀作响的旋转木梯,一边心里琢磨着,郁璐颖到底是纯粹的耿直,还是存心。
天空中月亮如钩,洒下一片柔和的银辉,照亮着河面上涟漪荡漾的水波。河畔的杨柳树随着夜风轻摆,树枝像是在拂过一片银色的云彩。在微弱的月光下,这些树枝宛如一群精灵在跳舞。
“你妈妈刚才跟我说,问我要切片还是挖着吃,我第一反应是她要切我的脑袋。”肖尧手里捏着郁璐颖的小手,一边走一边大幅度地摇摆。
“你不要老是把我妈妈妖魔化啦,”郁璐颖不悦道:“其实她也蛮……蛮……”
最后那个“好”字竟是自己也没有底气说出口。
“没有,你听过一个故事没?”肖尧笑道:“说有一个人,夏天在阳台上吃西瓜,拿个小勺,在那挖啊挖啊。忽然她看到有一个人,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她就问他说,你在找什么呀?”
“不对,”郁璐颖抗议道:“家里忽然进了人,你不报警,还问他在找什么呀?”
“妈的,对哦,”肖尧说:“你不要吵,她就问他说,你在找什么呀?”
“好吧。”郁璐颖妥协了。
“那人回答说,我在找我的头。”肖尧用冷酷的语气说道。
“?”
“这时候,我们的主人公,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那半个西瓜……”
郁璐颖一把甩开了肖尧的手,捏紧拳头揍他的胳膊,打了七八下,还踹了一脚,直到她自己捂着胳膊蹲下身来,龇牙咧嘴。
“干嘛呀,还真生气了?”肖尧走过去,把她踢飞的拖鞋捡了回来。
“没有,以后不要再给我讲这些,”郁璐颖把赤裸的玉足重新伸进粉色兔子拖鞋里:“还有,明天你来我家,不许吃我妈妈买的西瓜。”
肖尧干笑了两声,把郁璐颖扶了起来。
这一排石库门老房子和弄堂,显得异常古老而充满历史感。每一座房子,岁月的痕迹都清晰可见。夜色中,这些老房子和弄堂更显得深沉而神秘,房子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显得异常温馨。
“傻妹,你知道吗?”肖尧和郁璐颖继续牵着手,走到河边的一处缺口:“你妈妈真的很好。回去以后,你要帮我感谢你妈妈。”
“哈?”郁璐颖放开肖尧的手,蹲下来,把自己的裸足从拖鞋里伸了出来,撩拨河的水面。
“你爸爸,不,那个混蛋男人,不是说要把你打了吗?”肖尧也蹲了下来,看着水面浮现的,两个人的倒影:“是你妈妈坚持要把你生下来的吧?”
“那是因为教会不允许打胎啊。”郁璐颖神色淡淡地说。
“不管什么原因啊,你妈妈给了你生命,还把你拉扯大,”肖尧柔声道:“多亏了她,我才能认识这么美好的你——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感恩。”
郁璐颖侧头看了看肖尧,抿嘴道:“肖尧,你现在很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