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靴落地声在走廊盪开。
「终于醒了?卫凌灵到底昏迷了多久?」
「三个礼拜左右。」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跟孙净元一样昏个一年半载。」
「阿进,你能不能对已经过世的人多点尊重?」沉湘停下脚步,回头瞪一眼嘴巴还是无遮无拦的搭档,后者仗着自己也是个死里逃生的伤患、沉湘不能上手打,有恃无恐回他一个微笑。
「但是白承安突然昏倒后,还是一点醒来的跡象都没有。」沉湘吞下一声叹息,「好不容易都养成得这么优秀,就是欠揍了点,可惜大概是最后一战时脑部有深度损伤,医生说他的脑内没有任何意识反应。」
阿进难得静了下来,两人一起走过最后一个转角,敲响局长办公室的门。
孙家惊天动地的结束后,投降的共感者都已受到当局列案管控,可惜以他们身体的不稳定程度,医疗单位评估大多是剩下五六年寿命而已。
局长本来抱着一丝希望人证已死、他可以全身而退、死里逃生,没想到孙澈元不愧是玉石俱焚的老手,行事完全不留后路。一封被设定在死后公开的电邮一夕之间传到了所有媒体与政要官员的通讯器里,里面密密麻麻,图文俱全,全都是局长和孙澈元勾结的犯罪证据。
人都已经过世了,还是硬生生从坟里伸出隻手,把这个昔日贪得无厌的共犯拖下了水。
不到三日,局长灰头土脸地辞了职,沉湘和阿进推门后就看到一地打包中的狼藉,局长在最后一刻还是不忘利用职权,让他们两人过来帮忙打包。
即使遭逢突然升迁又突然被开除的人生变化,局长看起来也还是颇有精神,讨人厌也做到这么有始有终,他们一致认为应该不太需要担心局长。
又过了几天,他们去探望在久躺甦醒后开始復健的卫凌灵,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身上的什么东西甦醒了过来,和过去沉湘那个放肆妄为、偶尔有些旁若无人的搭档形象更加重叠在了一起。
復原到差不多的卫凌灵为孙静元举行了简单葬礼,因为他所有家人都已亡故,葬礼只有少数知道内情的纠察者与前前局长出席致意。
林心也来了。
她被救回后,听说坚持和局长提出离婚,局长再三沟通,还是答应签字了。此后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轻松了不少,卫凌灵为她递上茶,自己却没有喝,林心覷着他的神情,静静开口:「至少,你最后见到孙净元一面了。」
卫凌灵苍白的脸上哀痛一闪而逝,缓缓拉开一个不羈的笑容:「是啊,至少最后看了一眼,不然我都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林心观察着他,声音放得很轻:「你和前几个月的样子不太一样了,感觉……更像你三年前还没有出意外时的模样。」
「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卫凌灵声音顿了顿,现在局势已经无所顾虑,他决定把真相和盘托出,「之前在我身体里的人是孙净元,不是我。」
林心眼眸一闪,但没有卫凌灵原先以为的惊讶:「我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你不太一样,但我不认识孙净元,所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可能。」
卫凌灵轻轻吸一口气:「以您之前在共感领域的理解,这件事情是可以被解释的吗?为什么唯独我和孙净元用那种方式活了下来?」
林心悲悯地注视他,缓缓道出:「现在我只能回推当时的情境,没有人能知道正确答案。但我认为当时应该是你、孙净元、白承安三人都同时重伤濒死,意识脱离了身体。而因为你们两个的意识里都有共感的本能,所以在意识即将消散之前,像断网的信号会自动搜寻下一个连接点那样,你们又都重新找到了寄主。但可怜的白承安没有共感能力,在他濒死的那一刻后,他的意识确实消散了。这个过程的发生完全是机率问题,即使把你们再次放到一模一样的情境里,也无法保证会有一样的结果。在共感的世界里,太多时候只差几个毫秒、几个意识电流的变化,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了。」
卫凌灵瞇紧眼睛,呼吸有些不畅,林心轻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孙净元的意识呢?」
他手指轻轻碰上手环:「共感核里有一种功能,为了保护时刻有被入侵危险的纠察者,可以在紧急的时候把意识封印进深层的潜意识里,由共感核保护起来。」
林心差点打翻茶杯:「你是说,孙净元还在?在你的潜意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