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其他孙家人也纷纷抵达,鱼贯走进了玻璃屋中。孙家家主最后步入主位落座,示意会议开始。
时间在各怀鬼胎的会议里静静流淌。
有人正在犹豫,心跳轰然如擂鼓。
孙家人极少全体亲身出席会议,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冷涩的汗蹭在指缝,他藏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煎熬着。
做,还是不做?
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命运似乎就已经清晰地谱写在眼前,一路演绎到结局。
过了许久,没有任何来由或预兆地,卫凌灵往玻璃屋抬眼看去,孙净元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回头,隔着玻璃远远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眼睛都来不及眨,下一秒,剧烈爆炸毫无预警碾碎眼前的富丽堂皇,轰然漫天的火光昂起首,像一隻鲜艳的毒蟒,一口吞下了少年纤纤身影。
巨大的衝击波裹着无数玻璃碎片把卫凌灵狠狠拍上墙,他仓促间狼狈地吐开一口血,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满嘴苦腥中,他强撑着身形爬起来往内看。眼前只馀下一片火海,奔逃的人影辗转其中,连嘶吼都出不了声。卫凌灵吃力地试图爬起,但下一瞬间,第二波爆炸惊雷般贯串火场,一块已辨不出原型的家具碎片重重飞来砸到卫凌灵的头部,血花飞溅。
所有人都停滞了动作。
死亡的寂静中,火舌一点一点吞没生机,一枚带血的脏污袖扣随爆炸远远弹落,躺卧他手边,在浓艳的火光里,逐渐黯淡光泽。
那是属于孙净元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指尖还来不及碰到那只袖扣,就垂头昏了过去。
「都昏迷三年了吧?那么剧烈的爆炸,人居然没死,真是命大。」
「他们家的二少爷才是真命大,那天是用投影出席的,才逃过一劫。除了他们以外,所有孙家人都死了。」
「看样子是醒不来了,真可怜,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都快忘了,爆炸的兇手到底是谁?」
「大家都说是孙净元身边的一个保鑣,听说原本是军方派给他的人。但出事后一直查不到犯案证据,后来好像只有革职而已,也没有被捕。」
一道身影和正在讨论八卦的小护士们擦身而过,漆黑口罩严密遮住面容,看不出身分。他搭电梯到了顶层病房,手放在病房门前的禁制上,一圈虚影凭空旋转出来,几秒后,门应声滑开。皮鞋轻叩地面走进,停在房中唯一一张床前。
陷入深度昏迷的少年脸色平静,当时那些几乎致命的烧烫伤在快速进步的医疗科技下看不太出痕跡,只馀下淡淡的疤痕攀附着。因为健康时就已是这副长年病弱苍白的模样,此时看上去除了瘦了点之外,居然没有太大的差别。
身影站在床前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缓缓抬手,悄无声息,拔开了呼吸器。
少年脸上浮出了无意识的痛苦之色,但身体没有挣扎的能力,只能徒劳地扭曲了脸孔。
黑色手套轻柔地按在他眉间,状似安抚。
「该死的人,就好好去死吧。」温柔的嗓音徐徐说道。
应该大作的警铃无声螫伏,来者望着仪器的波纹逐渐平缓,最后归于寂静的一条直线。他转身正欲离去,手腕忽然一凉。
他浑身一搐,沿着手腕上惨白的指,缓缓回头。
原该已经死去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瞳孔鲜红似血,像某种猎食动物般紧锁住他,惨澹得不像活人:「为什么我必须死?」
梦境乍然坍崩。
夜阑尽处,男人在日復一日重复的恶梦中,挣扎着甦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