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昏昏沉沉好似想令人陷入深度睡眠的灯光下,当店长踏着皮鞋走上楼,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时,林朝雨正一边抚摸着打顿中的罗剎那细滑的毛发,一边撑着头望着摆在桌上、静静荡漾着幽光的宝石镶嵌盒子。
叮铃——
茫茫中好似传来一声声响,林朝雨半睁着眼,大脑里的思想不停来回盪来盪去的,如同海浪东去、下一秒又西回,掀起一阵阵的波澜。
——神与人,到底是什么关係?
林朝雨想到,手指一点一点的敲着桌面,小指上的银戒產生着一波波的反光,与头顶太阳般的水晶灯成双成映。
他闭上眼,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也叹息着,彷彿想要叙说什么。
他才刚看完一个「代价」,也刚刚把情绪不稳定的罗剎给安抚下去。
『不要去惹神明!』罗剎全身的毛发都炸的几乎完全垂直,声音哑的是嘶吼出来的,『他们——他们不是你可以对付的!』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不要、不要像他一样⋯⋯』
『我不要、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罗剎歇斯底里的趴拉着他的手臂疯狂颤抖,铜铃大的琥珀猫眼已然盈满了水光,宛若晨曦中掛在琥珀上露水滑下。
『——不会的。』
林朝雨抚摸着罗剎的毛发,囈语般地喃喃道:『我们不是还没看遍世界吗——都说好了大家要一起去世界上的每一个神灵领域啦。』
『你说过了、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从地狱回来后,因为他自己的身体因素所以就先回愿望屋了——也因此后来又过了几天店长才再次带着他去其他神灵领域取货,而他也依靠着良好的记忆力把路线都记了下来,之后自己去领货应该不会迷路。
但没有一次走完仍然很可惜——所以后来他们做了一个约定。
「等到店长他们出差回来,他不用一个人顾店后,他们在找一天、在一天之内走完所有神灵的领域。」
——这是他们的约定。
『不准去招惹神明听到没⋯⋯』罗剎吸着鼻子,在林朝雨一下一下的轻柔抚摩下慢慢的闔起琥珀般的眼,最后在林朝雨手边沉沉睡去。
而林朝雨看着罗剎整隻猫缩在一起的样子,默默的叹了一口长气。
罗剎在妖怪里是很强的了——不然也不会成为在地狱也是大族群的猫又一族、千百年来完全没有变过的族长。
可是,过往对罗剎的影响也很严重不是吗?
从安多的叙说里他了解了罗剎的往事——这隻总喜欢和他斗嘴的妖怪也有悲伤的过往,冥冥中林朝雨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把罗剎曾说过的一切都联系成一条前行中的平行线。
摸着罗剎的乌黑毛发,林朝雨在茫茫中已经得出一个结论:或许他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别人,但他确实是「被需要」的。
所以,他更不能再以身犯险中死去——
曾经他认为世界很无聊,可现在当他知道有人「需要」他,而他——
所以说他怎么不是人类了?想了想,林朝雨觉得当人类也是一种福气。
神灵有神灵的职责、妖怪不被待见、那——人类呢?
在主宰着世界的同时得以享受喜怒哀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林朝雨现在只觉得,世界很大、还不及去探索——况且他连人类的情感都还未探索完毕,等到他理解的那一刻,那他也可以说他是人类了。
这时他就该感谢愿望屋了,若不是来到这里,或许他还会沉浸在沾沾自喜的愚钝中无法自拔,也无法体会到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想知道活在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这就是让他来到这里、也让他一度感到迷茫的「愿望」。
他感谢店长对他的包容——还有也谢谢他们让他找到他活着的意义。
探索未知,并回应「被需要」——这就是他的答案。
或许,为了活着意义而献身也是让他顿悟的地方吧——比如他刚看完的记忆。
记忆里有一位因信仰而诞生的神,祂的信徒是一群来自一个平和小镇的镇名,但因为由信仰而生——祂很弱小、不过保护祂的信徒足够了——可是某天、因气候异变而迁徙至小镇的妖怪们出现了,而那些妖怪说:要把人类全部消灭掉,因为人类赶走他、杀害他的族人。
但祂也反驳説,他们是无辜的!祂的信徒是无辜的!
可妖怪怎么会听?被怒火吞噬理智的妖怪不管,扬言便对着小镇展开了攻击。
对此弱小的神很生气——可是祂很弱,又该如何去对付一大群妖怪的攻势?祂连一些修行千年的妖怪都对付不了、属是神灵中最弱小的存在了。
但即便如此,为了信徒、为了祂的诞生——祂还是对上了那群妖怪。
——那,接下来呢?
于是,再接着的很多很多年——小镇还是很平和、只是他们的祈求却再也没了回馈。
——一位由信仰而生的神、为了存在的意义与源头而献身——这多令人敬佩?
因此林朝雨只能叹:
『有些神灵⋯⋯很弱小但也很坚强啊。』
可也正是这句话戳中了罗剎敏感的神经——直到现在,他手边沉沉睡去的罗剎才不再歇斯底里,而是安静地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林朝雨眼中窜过一抹光,那流光流逝到眼前金灿灿的匣子上映出了他波澜的倒影,又在下一秒窜离,直勾勾的在接近的人影上旋转成暴风——然后散开。
「——雨,过来一下。」微微俯身的店长站在旁边轻轻唤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店长又问,缓缓地伸手把桌上的闪灿匣子捧到了手上,小心翼翼地跺做好似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林朝雨抬起眼皮,棕眸里映着店长笑笑的倒影:「当然记得了。」
说着,林朝雨收回抚摸罗剎的手然后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木地板上发出喀吱喀吱的同时身了一个懒摇,小指上的银戒反射出银光。
他把手撑在桌上,挑眉。
「今天不是要出差的日子?」林朝雨说道,在店长走向楼梯口时也转身跟上,一步一步走下楼时向下一看就看见了一整天都不见踪影的安多还有卡潘正站在一处被古朴木柜包围的地方,身形在掩映之下若隐若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