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正想和他说点宽心的话,但却想起商细蕊那照片风波,再回想起了他走货前还在王府戏楼后台与杜洛城的那段对话,不禁有些心虚。
他明面上仍保持着笑容,盯着曹贵修那枚戒指,形状款式确实和杜洛城的相同,登时被这两人腻歪得发颤了下,不过他也注意到了这上面不同的地方。
「哎,大公子这戒指,上面怎么是空白的?」
曹贵修闻言,抬起手看了看,话里尽量不带语气地说道:「喔,这个啊。之前想着让他也留一句给我,没曾想变故突然,也没这机会了。」
程凤台抓住了关键字,一下子八卦个性又上喉头,「大公子比预计早几天去东北,该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真的是得找人堵住你这嘴了我告诉你。」曹贵修指着程凤台甩了甩手,復又看向窗外,「生了些误会,最后就散了。」
「肯定吵架了吧。」程凤台那又是一听就来劲,机灵地帮曹贵修续上了酒,也不忘满上自己的,「那你绝对是输了,凭杜七那张嘴,半个中国也吵得赢。」
见自家小娘舅幸灾乐祸的样子,曹贵修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但我们最后这误会吧,还是有解开的。」
「那你们怎么还决定就这么散了?不多陪陪他几天?」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还不如当时断得痛快。」曹贵修举起酒杯,不知是否谈起了心事,内心一衝动就一口灌入腹中,任由酒精的火辣灼烧喉头。
「呦,大公子这话怎么说的。」程凤台见曹贵修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只觉心生有趣,却又想开导开导他,于是说道:「既然人与人相遇终会分散,当初又何必相识?」
曹贵修点点头,正要开口时,又被程凤台打断了:「等着,我话还没说完。」
「可生而在世,我们没有办法抵抗的,就是这相遇的缘分。」他微笑,啜饮了一口酒,砸吧了下嘴唇。「你自打娘胎出生起,就注定了这一世的缘分。虽说不可能,但我们一辈子孤身一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不与人打交道,那可得闷坏了。」
像是被戳在点上说中了,曹贵修咧起有些慌乱的微笑,装作似懂非懂地说道:「我不太懂小娘舅的意思。」
程凤台摇摇头,开玩笑地演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所以说,不要抗拒这缘分,虽知有曲终人散之时,不彷多加珍惜吧。」
闻言,曹贵修沉默了好一阵,又默默地在回想起北平的事了,顿时层层情感抽丝剥茧般地在他心里甦醒,惹得他又是心痒难耐,原本严肃到僵硬的表情有些松弛。
程凤台见此景,就知曹贵修对杜洛城仍揣怀点情感,可见这时正好能将这些天的事与他一说,更是近一步的试探。「可惜啊,你现在懂了,但北平城那位,却⋯⋯」
「他怎么了?」程凤台话还没说完,曹贵修饱有压迫感的眼神欺压上来,叫程凤台一阵寒颤。
他伸手拍拍曹贵修的肩膀,「我不刚才过说他那张嘴吗?昨天的这个时候,我在王府戏楼,和商老闆与他⋯⋯」
程凤台将杜洛城是如何与雪之诚相识,甚至遂了他的意,把人带到上海去见商老闆,更一起回到北平,整日喝酒看戏、寻花问柳的事──当然,其中含有了程姓商人善意的加油添醋──据以告之。
「他回头丢下一句『这事儿,算他倒楣』,然后瀟洒地离开了。」等到程凤台说完,他嘴巴都有些乾了,急急忙忙啜了一口酒,生怕漏掉曹贵修的任何一点反应。
曹贵修沉默了良久,空气都安静地都要结出冰霜了,他依然没开口,眼神只盯着着桌面。
他听完这么些个事后,即便荒唐、即便听出了程凤台的加油添醋,他原本悬着的心却是放下了。
但这心尖却又微微地颤抖,彷彿回到了六国饭店的房间内,杜洛城喊他走的那一刻,他想做点什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曹贵修沉吟了一会儿,于是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