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副官又行了个礼,然后走出了营帐。
空间归于平静。眼下对面也暂时火了,是该和程凤台商量商量对策了。他内心正酝酿着一桩大计画,需要由他小娘舅来替他完成。
听闻程凤台为了商细蕊要去给日本人走货,走得是络子岭这条道路,就为了探探山路,好对付土匪。他早些已经知会了程凤台和古大犁,就等着和他小娘舅在络子岭重逢。
但他也无可否认,他或多或少是藏有些其他心思的。
回想起打电话给程凤台的那一日,行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他却还是开口,沉声补了句:「顺道帮我打听,他过得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好像是懂了,復又语带调笑。「大公子放心,连他这些天三餐吃什么,都帮你问得明明白白。」
「⋯⋯这倒是不用,简单交代近况就行。」还是就程凤台明白,他所指得为何人。
思及此,心下不免一丝期待,却又有些忐忑,深怕那人离了自己,他那遇点事儿就进酒馆早已见怪不怪,估计是成日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外面的雪还在下,东北的风大,吹得帐篷轰轰响,外边说是暴风雪也不为过。大雪仅能够暂时浇灭硝烟,但战火仍在暗处继续燃烧,等到这雪停了,双方又得开火。
和这一片雪白光景相衬的,竟是无境的炮火与腥红。有一段时日,在战场上他只闻得到枪药味和血腥味,到最后他闻不到了,因为习惯了、嗅觉疲劳。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得这么过,让他一度以为他爱得是打仗。
想不到那是他还没爱过人。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曹贵修心想。但他隐隐觉得,即便鸭绿江都结冰了、即便军靴踏在地上都会渗着融化的雪水,这一切只是刚开始。
他手里仍握着钢笔,张开手,看着笔身上的木头纹路,他的心思又不自觉地飘到了北平。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正握着笔、在写些什么,眼下商细蕊惹了日本人,他写不了戏本子吧。
捡起油灯旁的戒指,用指尖抚过里面刻着的字,喃喃道:「杜⋯洛⋯城⋯⋯」
曹贵修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了。
在战场上,本应该严肃得笑不出来,他不一样,他在苏联那会儿早就习惯了这样高度警戒的状态,心自然就放宽得多,又或者他这身就是生来打仗的。
不过这是他打仗这些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全然是因想起了杜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