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酩酊大醉,醉生梦死一般,虽神思恍惚了,却没此刻恬静安稳。
他步履缓缓,应是在意着她头昏脑胀的状态,才故意放慢了脚步。
走着走着,黎未雨眼皮渐沉,脑袋一盹一盹。到了超商时,周子孟发现,她睡着了。
这下可好,周子孟只得先让她靠着墙睡,外套包裹着刚买的冰块,捂在黎未雨崴脚处冰敷。
他望着黎未雨,她忽地鼻子微皱,低低囈语:「为什么骗我……」
周子孟手指微曲,扬起头看,眼泪已从黎未雨眼角滑落。
他心疼得很,拿卫生纸替她擦去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泪还扑簌簌的落。
他忍不住在黎未雨耳边低语:「不是每个人都会骗你的,还有人珍惜你。」
黎未雨仍未醒来,但应是有听见这句话,低喃:「是吗?」
「是。」
她没有回应了。
半刻鐘过去,手中的冰块融了不少,周子孟停滞了一会。
不是,怎么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周子孟迟疑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事态不妙,她熟睡清甜,但他又不知黎未雨住在何处,这可怎办啊?
他伸手去摇黎未雨:「姐姐,别睡这啊。」
睡到酣处,被打扰使她不悦,黎未雨嗯了一声,紧皱着眉头,像赶苍蝇那般拨开周子孟的手。
周子孟真是直冒汗,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但要怎么去解决啊?
他又再度摇摇黎未雨:「姐姐醒醒,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去。」
黎未雨烦得要命,伸手去推:「别吵。」
……
周子孟扶额,距离与童姐分离已经半小时过去,不能将人喊回来,依靠杨芷唐姜?别提了,周子孟根本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你倒是醒醒啊,别睡这啊!」
于是又被拨开了一次。
苦思无解,周子孟头疼的很,早知如此,应该先套出黎未雨家住何处。但说再多都已无济于事,当即还是得先解决眼前问题。
周子孟寻思了许久,不能坐视不管,喊也喊不醒,那似乎只能……让她到自己家暂住一夜了。
虽说她已经睡得香甜,周子孟还是心有疑虑,怯怯询问:「姐姐,要不然到我家住一晚呢?」
黎未雨觉得他吵,伸手去挥,没多少耐心:「都行。」
都可以,别在那唧唧歪歪,扰人清梦。
既然得了允许,周子孟便揹起黎未雨。担心她从后背摔下,于是买了捲胶带试图捆住她圈在项颈上的手。
当晚值班的店员觉得他奇怪,眉头深锁,直盯着看。
周子孟臊红了脸,哼哧答道:「她是附近那间牙科的药师,我们真的认识。」
店员上下打量他,幸好他有一双狗狗眼,长的无害,看来并不是不法之徒,才得以放行。
但离去前,还是刻意说了句:「要是真出事,我一定会出面指认你。」
周子孟连忙点头:「当然当然。」
出了便利店,夏夜晚风温柔,黎未雨在他背上,睡得发出了细微鼾声。
本提心吊胆的情绪终于稍稍松懈,周子孟终于微笑,他向上一托,街灯照在他们身上,慢悠悠的走。
人初静,月正明,他背着他喜欢女孩,影子合二为一。
周子孟住在透天中的一间小套房里。
他背着黎未雨上楼时,碰巧遇见一名室友走出门外。
那人手里端着刚吃完的泡麵,本没打算招呼,忽然看见意识不清的黎未雨,以及被胶带捆起的手,眉头立刻皱起。
周子孟警铃大作那般:「没事没事,你看哥是会捡尸的那种人吗?这是我认识的人,喝醉睡着了而已真的!」
那人端详,当真古怪,但平日与周子孟也有交集,他确实是那种单纯的人,应是不会做出不轨之举。
「要是我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我会立刻报警的。」
「好好好,你一定要报警。」
不得不说,这社会热心的人还挺多的。
这一趟回来,周子孟真是冷汗直冒,开锁进房里,将黎未雨从背上卸下,剪开她腕间的胶带,才总算松了口气。
一躺上床,黎未雨就睡得更深,丝毫不顾尚还心惊肉跳的周子孟。
周子孟见状啼笑皆非,伸手脱下她的鞋子:「鞋子得脱了才能躺床啊。」
黎未雨似乎嫌他烦,翻了个身背对他。
她可真是安之若素,醒来要是知道自己睡在一个男人房里,不知会是何想法。
想到此,周子孟从书桌上撕了张便条,将来龙去脉写下,写完置于黎未雨枕边。
自己累得够呛,眼皮也重,等会儿洗了澡估计也沾地就睡。为避免黎未雨夜半甦醒不知所措,于是将事情写下,才不会吓到她。
他忍不住笑着奚落她:「你睡得真安稳啊。」
周子孟将睡袋预先拿出,并带上盥洗用具进了浴室,男孩子洗澡快,不过半刻鐘时间就已经出了浴室,头上披着毛巾,来到床边。
他蹲下身,另拧了条,以濡湿的毛巾轻拭黎未雨的面颊。
粉底顽抗,光用清水是洗不净的,周子孟有些发愁,但有总比没有好,至少也将泪痕汗水拭净。
他轻声说:「识人不清而已,以后眼睛放亮点就好,别再哭了。」
黎未雨轻轻打鼾,像在回应周子孟。
做完这些事,夜深人静,唯剩橙光小夜灯于房中发亮。
周子孟抱着双膝,盯着黎未雨睡相,擦过脸后她脸部肌肉渐渐放松,少了泪痕,夜被黄晕的光烘托的平静寧和。
他忍不住微笑。
悄然无声,当真大音希声,最美的声音就是无声。
深夜的光,就像在等待的人。
他的心,也等着一个人看见。
*
这觉睡的深沉,拂晓之际,天刚麻麻亮,黎未雨睁开了朦胧的眼。
望着天花板发愣,首先感到头痛,才想起昨晚烧肉店里的种种。
她是……发什么神经喝那么多?
还是在心中暗骂了罗耀几句,又觉得为了那个人喝这么多,真是不值。
她不是断片体质,渐渐的记忆回溯,想起自己给周子孟添的麻烦,太丢脸了,她手一拨,碰到了张纸条。
——药师姐姐,这里是我家,因为你在超商睡着了,我不得已只好带你回来。
不过你放心好了,真的可以放心,我没对你做任何事,因为不方便,所以衣服以没帮你换呢!
读到这行,黎未雨轻笑出声。
——我怕你睡醒吓到,所以写了张纸条给你。
要是太早醒,你就继续睡,我没差,反正我躺床上还是躺地上都好睡。
希望醒来时你心情已经好点了(虽然失恋好像也没那么快痊癒……)
不用担心,你昨晚没给我添什么麻烦,安心好了。
子孟。
黎未雨欠身而起,支着下颐,看着睡在床边地面的周子孟。
真如他自己所言,他窝在睡袋里,半张着嘴,非常安详。
气质本就无害,现在这般看来,更是毫无危险性。
他对我真的好。
诚如周子孟所想,没那么快疗癒失恋的伤,但总有些事,能暖的让她转移注意力。
她轻声说:「子孟,谢谢。」
黎未雨望着周子孟,嘴角轻轻一牵,从昨日事发至今,第一次感觉到忻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