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和在罗马城旁观一切的官员们交谈过许多次,都认同卡伊乌斯会有一个顺遂的前程。
当时的皇帝尼禄在当时虽然是对一切政事不具关心的样子,但我觉得这样的状况对于卡伊乌斯进行稳步上升的政治活动反而要省心许多。
在卡伊乌斯和我发泄督管修缮尼禄金宫不断积蓄着的不满时我也只以为这是正常的发泄,并不能区别出他和我们这些其他做官员为皇帝办事的人。
我并没有提前察觉出他从一开始就从内部最深处产生了无法消减的不平静是因为我的愚钝。
那时,卡伊乌斯对我说过一句话:“盖乌斯叔伯,我原本以为我的愤恨会随参与进去而逐渐模糊减少,而我真的参与进来,一切又比以前更明显了,显然这不是什么值得做的事。”
我所没有提前察觉出的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在表达出生气之后仍会努力地工作,在行事和慷慨上他一直是一个广收好评的官员。他经历着的一切在表面看仍是顺遂的。
而后,加尔巴称帝。我甚至看得到他因此变得开心了一点,尤其是他的那位朋友获得了了不起的提携之后,我看得到他变得雀跃。
那段时间他不常来找我见面,常常和利西尼亚努斯待在一起,他们两位都是善良正直的人,亲眼见过他们畅聊交谈的人会说他们如同亲兄弟一般。那时候的卡伊乌斯仿佛有着专门的太阳降落日光在他的身上。
我现在想,利西尼亚努斯就是那个太阳,而当时的他自己也迫切地想将自己从乌云之中解脱出来。
接着,利西尼亚努斯死去。我在此时回忆时也仍觉得悲伤,有着英俊脸庞的人,被割下来了头颅,和加尔巴头颅的一起挂在柱子之上。
卡伊乌斯蹲坐在在街口,一言不发地沉默守护着他厄运离世的朋友。我赶去劝他也收不到他的抬脸。
直到奥托皇帝下令准许,他才负有一身污泥起身亲手将头颅取下交给利西尼亚努斯的妻子手上。他的那副模样仿佛没有灵魂附着在他的肉体之上。
有一天我去他的住所看望他,他终于应了我的门允我进入,我看到他坐在台阶之上正用膝盖垫着往莎草纸上写什么东西,那是我隔了很久才重新看到他可以注神于什么东西。那是一封寄给茱莉亚的信件。
卡伊乌斯真诚地询问过我的意见,他可不可以不参加司法官的选拔,也不参加市政官的重新任选。
我当时有所感受,无论我说什么,他会按我所说的去做。我同意了他歇职。而卡伊乌斯告诉我,他会重新继续做官员,只需让他调理一段时间心情。
让我最初不理解的是他不愿意回赫库兰尼姆休息,无论我怎么样劝告他远离这些事物,因为看过了我爱的卡伊惹人心痛的悲伤模样我早已不认为他应该继续被搅入这摊浑水之中,他都表现出坚决要停留在罗马的意思。
这也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已经不算是了解卡伊了。停留在罗马就像是他设置好的决定要死守的防线一样。
就这样,卡伊乌斯没有做任何事,像一个居民一样地待在了罗马城内,而这一年也是罗马城有史以来最动荡的一年。四帝之年。
但这一切动荡对他的影响和利西尼亚努斯的死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的。至少是从我看到的是这样。
茱莉亚,我必须向你道歉,于你我都珍视的卡伊,我做错了很多事,而这些事无一可以被弥补。
但你也应向我道歉,因为你不加商量没有预告地断掉了你的主人卡伊乌斯寄信的去处。
我能想象到,你独自认为你送来罗马的信件不断就意味着你们联系不断。但是对于一个整日只在惦记着给你的回信上写什么东西的卡伊来说很残忍。
就像是他仅存的精神只是为了有注意力执笔为你写信一样,当这份事物被剥夺走,他就彻底丢了他身体上所有的精神。
我还该向你道歉,毕竟我才是错的更多的人,但我却更想要埋怨一个远在西西里岛对一切都不知情的小姑娘。原谅我吧茱莉亚,我没有孩子,也没有妻子,我称卡伊为我的孩子。
而即使你远离罗马看不到,我也不会用我一夜长出的白发讲无耻的谎言。
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卡伊躺在床上叫我不要担心的神态是什么样的。而我在过去以为我早收集了所有罗马人得过的所有病名,却还是在亲眼见到卡伊受折磨的模样之后说不出我的卡伊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请求我尊敬信任的朋友来治疗卡伊,却因为他没能治好卡伊而对他发怒。
饮用了许多的蜂蜜盐海水,卡伊俯在床边呕吐地眼眶发红,也没有丝毫因此重获活力。祈求来的印土药片也不在卡伊身上奏效。放血也只是让卡伊乌斯的脸色变得更加白。而饮下一碗一碗角斗士的流动的血液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改善。*
一切我深感到绝望,而我深知我的绝望也来自于我自认少有人比我知道更多的奇药更多的奇妙治愈的病例。
但一切都不奏效在我的卡伊身上。
最后,我允许魔法师开出了一些草药,茱莉亚,也许你还记得我过去对这种植物具有魔力之说的嗤笑,但是当时也只能予以试试。但一切仍是可怜的原样。
我和医生朋友站在卡伊的床前因为接下来的治疗方案而大声争吵。最后还是可怜的卡伊用虚弱的声音在一旁劝说道:“盖乌斯叔伯不要因为我而和朋友争吵,把我送回赫库兰尼姆吧。我想在那里休息。”
茱莉亚也许你能明白?最后遣散了他的防线的不是因为他饱受着折磨,而是因为他的一切决断都由温柔和正直和善良驱使着。
于是按照卡伊的意思,在去年十二月初,在他收到上一封你的来信之后,卡伊踏上了回赫库兰尼姆的路途。
卡伊请求我将送到罗马的信件转寄给他。一切按他的意思还应该像是他还待在罗马城给你寄信的样子。
而今天收到了信,我本该执行他的意愿,但是却被我自己无能恼怒的失态的一面所阻拦,提前拆开了你的信。并擅自做主给你写下这一封没有任何人期待着的去信。
对不起茱莉亚。你的来信我会立刻寄给赫库兰尼姆给卡伊乌斯,我想他会给你写一封你期待着的信。
而我的去信,随你处置,即使你当做没有看过,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一切都是我有错在先。
祝你一切都好,随信附寄五百枚维斯帕先皇帝铸的第纳尔,祝你在西西里岛游玩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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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公元一世纪的古罗马的医学:催吐是古罗马无论是贵族或是平民都熟知的一种治疗方案,并有很多的催吐剂。蜂蜜、雨水、海水的混合物据传有催吐的作用;放血,饮血疗法是古代盛行的治疗方法,在古罗马流传广也由于公元前叁世纪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的四液学说。根据四液学说,人体内的血液过多或过少会导致体液失衡,从而引发各种健康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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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十叁
写给我的爱,茱莉亚。写自罗马,写自卡伊乌斯。写自AUC823年二月。
我也同样在思念你。没有你来信的时间里,我更加担心你,只因无处给你寄信,所以我更加无处寄托我对你的思念。
再多告诉我些西西里岛你所到之处有多漂亮的样子吧,把你省略的地点、住所、天气统统写下来寄给我吧。
该让你嘲笑的事是,我其实从未踏上过西西里岛的陆地上。我自己发现了我的一种无趣就是如果在一个地方足够休闲快乐了,那么就不常期待其他的天地四处能够给我带来更新的乐趣。但是在最近,关于西西里岛,我畅想他的样子的频率更高了。
公务缠身,我只能待在原地,除开公事杂事扰事以外,只是长久盼望希望着我的信能够到达你的手里。
我想你亲眼所看到的货船货物中真就有我托人给宫殿订下的器具饰品和调料以及埃及的莎草纸、斯里兰卡的彩色大理石、印度的好玻璃和棉布、腓尼*的紫色颜料、塞里斯*的丝绸等等。
每年的一月差不多是宫殿从海上收到东方的货物的时候。现在其中的一些货物已经运到了我的手边。
我现在也因为你的碰巧所见而产生了好奇。搁置在潘诺姆斯的物件会是什么呢?难道会是东方的宠物?还是萤石?
叁年前你和我还在宫殿,同是一月份,我收到了一小块卡尔马尼亚的萤石,旋转时可以看到它逐渐从紫红色变成乳白色。那时候你常靠在窗边在月光下把玩旋转它,我原本以为你会带着它一起离开宫殿。今年我也叮嘱购入了几颗萤石。
想到你的莎草纸恐怕不够用了,我把手边的这次随信寄一些给你。
盖乌斯叔伯告诉我过印度人视一种海底珊瑚为有很强的躲避危险的宗教力量。所以我也买了这种珊瑚给茱莉亚。同信邮寄给你,请戴在身边吧。
还有很多为茱莉亚买的东西,但是由于信件运输不方便,所以都还保存在赫库兰尼姆的宫殿里。所以我不提前给你形容了,为你亲眼看到保留一些惊喜。
在近叁年的时间里,茱莉亚不曾回到宫殿里,但是也因此才能够快乐的环西西里岛旅行。
我也有些羡慕西西里岛能有茱莉亚的陪伴,但是和茱莉亚更相配是广阔的世界,这一点我是明白的。
即使宫殿里填满了全世界的稀奇物件,但它也只是一个盖着屋顶的房间扮演不了全世界,这我也是明白的。一间房子不值得茱莉亚回来看。茱莉亚自可痛快地周游,不必为任何过去所牵挂,不过还应当牵挂着卡伊乌斯。
但茱莉亚不必对我有任何的担心烦恼,维斯帕先皇帝上位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多出来的麻烦。而且我听盖乌斯叔伯说过,你和我一样知道我自己是不具备任何政治的洞察力的,盖乌斯叔伯说这位维斯帕先皇帝将是混乱的终结。
因此在等到他的钱币铸造出来之后我想要给茱莉亚邮更多。不过如果到时你仍不需要,那么我不会叨扰你给你寄的。
请在回信里包含下一次我该寄信去的地址吧,这是我的请求。
过去和现在,在面对茱莉亚自己的突然的决定时,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难道我一生都会如此愚钝吗?请不要再一次突然地单方面不要我的联系,这会让我再无法好好地安慰我自己。
我这里一切都好,若有闲时,即是我在盼望茱莉亚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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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释:
腓尼(“Poeni”):古罗马时期,腓尼基地区的名称在拉丁语中通常写作“Poeni“,这是古罗马对腓尼基人的称呼。
塞里斯(“Seres”):一些译者在翻译赛里斯时直接翻译为中国人,但是更多译者翻译为西徐亚人(今新疆地区)。李铁匠在他翻译的《自然史》一书中认为当时古罗马所称从塞里斯购入的丝绸是由当时的汉人卖给西域的塞种人(西徐亚人种),在丝绸之路上由他们作为中介商和西方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