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谋反案(五)
吴天的这一番回答,看似极其矛盾,为求诏安,竟然跑去谋反,这听着就让人摸不着头脑,围观的许多百姓,全都傻眼了,还能这么说吗?
简直就离谱啊!
然而,在坐的大员们,却是眼前一亮。
饶是王安石都情不自禁地夸赞道:“他们这一招可真是既妙又无耻啊!”
而司马光则是阴沉着脸,很是不爽道:“众目睽睽之下,竟用如此诡辩之术,这些珥笔可真是狡猾至极。”
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但是没有人专门为了金腰带去杀人放火,说出来,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文彦博捋了捋长须,略显担忧道:“这下可是麻烦了呀!”
“真是窝囊!”
赵顼是恼羞成怒,不禁低声骂道。
但他骂得可不是吴天,而是官府。
官府在吴天口中,就如同一个抖m,你越抽他,他越爱你。
刘肇见龙颜不悦,稍稍犹豫片刻,还是言道:“可试问天下谁愿意生而为贼?”
毕竟经济环境就这样,土地大肆被兼并,又不是向汴京一样,城里有很多就业岗位,只能是去偷抢。
许多官员脸都给气绿了。
冒这么大的风险,却只是为求烧掉那些粮食,到底是图啥?
他当时并未解释,随后他就写了一封信给当地的县衙,告诉那些官员,每年县衙送一千石粮食给他,否则的话,他将烧毁更多的粮仓。”
“肃静!”
“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就是不看,他也知道,这些证据多半都是真实的,朝廷确实诏安了不少草寇,尤其是在京东东路。
站出来!
我杀你了!
葛长年木讷地点点头。
张斐道:“期间他可有回来过?”
罗二春讪讪一笑。
葛长年道:“之后他在村里待了一个多月,打理好他父母的坟地,然后便离开了,也没有跟我们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葛长年摇摇头,又道:“或许回来过,因为有几次,我见到他父母坟地有被人整理过,但我可没有见过他”
罗二春回答道:“吴天是云岭寨的大当家,我是二当家,平时是以兄弟相称。”
在场所有的官员都渐渐屏住呼吸。
可结果.结果还真就出了意外。
此外,他们在被诏安之前,也如吴天所言一样,曾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曾三番五次击退官府的围剿,最终被诏安。
“我反对。”
一旁的刘肇,不免都有些瑟瑟发抖。
罗二春点点头,“那段成平的妾侍,一直都住在我们寨里,吴天不见得多喜欢她,但每当宴请宾客时,一定是让段成平的妾侍作陪,以此来炫耀自己的战绩,以及是如何羞辱那些官员。”
葛长年瞧了眼犯人席上的吴天,点点头道:“认识,我们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张斐站起身来,向吴天道:“吴天,适才你说道,你最初参军,绝非是因为生计,可有证明?”
但是那些官员都知道,罗二春已经是税务司的人,就是他出卖吴天,税务司才将吴天擒获的。
李磊站起身来,“吴天身上的悲剧,乃是当时的通判宋明所导致的,而非是官府,对方以偏概全,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意图将吴天对宋明的仇恨,嫁接到官府,甚至于朝廷,这对于我的当事人是极为不公。”
他们中一些人的遭遇,与吴天极为像似,也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故才落草为寇,但此非他们心中志向,他们仍然渴望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他们中一些人被官府诏安之后,也确实为国家立下不少功劳。
齐济也感受到一些压力,向张斐问道:“这可怎么办?”
张斐问道:“那你对吴天有何印象?”
“哎!”
葛长年叹了口气,“虽然我没有说,但他肯定是知道,他父母身体一向不错,突然相继离世,不是为他是为谁。”
张斐问道:“那他成功了吗?”
赵顼却不以为意道:“刘舍人所言之理,朕也明白,但是官府这般软弱,可能会蛊惑更多人落草为寇,如此往复,何谈天下太平?”
很快,就见一个五旬老汉上得庭来,站在证人席上,眼珠子左右瞟着,似乎很是忐忑不安。
因为普通百姓是更能体会到吴天的痛苦,而不是官府的难处。
那如果说谋反的尽头是诏安,如果落草为寇成为毛遂自荐,那你怎么去判定,他们到底是否要谋反,还是要争取诏安。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张斐。
吴天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禁皱了下眉头。
赵抃敲了下木槌。
张斐道:“看来这吴天的父母非常疼爱吴天。”
张斐道:“既然你们是以兄弟相称,为何你会接受税务司的诱降,你就不怕别人骂你背信弃义吗?”
王安石、司马光、富弼等人都看在眼里,不面试忧心忡忡啊!
对方目标其实非常明确,就是要摘掉谋反罪的帽子,其余罪名随便你定,你说他奸淫掳掠,我们全都认。
当他来到庭上时,那吴天再也忍不住了,布满血丝的双目,是死死盯着罗二春,浑身都在颤抖着。
这个局怎么破?
他们一时也想不到对策。
原本谋反罪和强盗罪,是比较模糊的,但是随着这场官司的开打,二者的定义变得清晰起来。
赵抃喝止道:“你要再这里放肆,休怪本庭长再给你夹上枷锁。”
“传罗二春出庭。”
到底人心隔肚皮。
罗二春点点头道:“他成功了,当地县衙每年都会给我们寨里送一千石粮食来。”
一旁的刘肇听得一个真切,忍不住道:“官家,此非窝囊,治国可非好勇斗狠,倘若朝廷真的全力以赴,如这些草寇,也是不堪一击,不成气候,但这真的值得吗?臣看未必。
吴天紧锁眉头,咬牙切齿道:“这都是因为!”
在开庭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李磊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无意外,今日检察院应该可以直接拿下,给大家一个结局。
吴天可不想带那玩意,是大口喘着气,双目充满怨毒地盯着罗二春。
罗二春讪讪道:“官府有想过围剿我们,多番出兵,但是清平军的战斗力太差,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甚至有一次,来到两三百名官兵,吴天通过自己在清平军认识的人,直接诱降了五十多名官兵,差点打得他们全军覆没。
李磊一愣,忙问道:“关于吴天的志向,不会出错吧?”
张斐问道:“你可否举例说明,他是怎么挑衅官府,羞辱官员?”
葛长年道:“他们就吴天一个儿子,如何不疼爱,当初他们就不愿意让吴天去参军,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还允许他去的,可不曾想,竟发生这种悲剧。”
说罢,就被两名庭警给摁了下去。
“你胡说。”
吴天皱了下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悲痛,摇摇头道:“我父母最初并不赞成,因为他们担心我会死在战场上,也很少有二等户的子弟,会主动参军,但我执意要如此,因为这是我的只想,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最终也只能由着我去。”
诏安可不是一个政策,而是一种灵活的策略,他也担心张斐为求将吴天定罪,直接否定诏安这个策略,那以后朝廷在对面草寇,可就少了一种手段。
此人一出现,不少人大为震惊。
“唉!”
李国忠也是后知后觉,顿觉冷汗涔涔,低声道:“方才可真是凶险,幸亏你反应过来。”
葛长年叹道:“也怪我无能,没有保住他们家的田地。”
他母亲走后不久,我那吴老哥也撑不下去了,也跟着离开了,临终前还将家里剩下的一百二十亩良田托付于我,还嘱咐我,待吴天回来后,将其中一百亩田地交给吴天,望他能够洗心革面,安心在家务农,娶妻生子,而剩余二十亩则是赠送于我。”
张斐起身道:“罗二春,你与吴天是什么关系?”
忽听一声叫嚷。
那吴天得到李磊的提醒,也猛然反应过来,不禁恼怒地瞧了眼张斐,心想,此人看似和善,不曾想,竟然这么卑鄙无耻,利用我父母来诱惑我犯错,我险些就着了他的道。他突然冲着张斐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道:“当时我正在青州服役,对此不大清楚。”
门外的观众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张斐问道:“当时你父母可赞成你去参军?”
这一番话还真是感染了不少人,不禁是摇头叹息啊!
罗二春道:“咱们这些草寇,一般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也只为求财,求生存,是不会去主动招惹官府,但唯独吴天是一个例外,他非常喜欢挑衅官府,且羞辱那些官员,但我认为这么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这背后当然还是权力的博弈,因为有很多人认为吴天是强盗,不是反贼,而这些人都是权贵,所以检察院就必须拿出足够令人信服证据,来证明吴天就是在谋划推翻官府、朝廷。
张斐微笑道:“葛六叔,你无须担忧,据实说就是了。”
他是渴望成为战场上的英雄,而非是成为自己国家的反贼,这会令他死不瞑目。”
张斐道:“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葛长年道:“如何不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天认为税务司也像清平军一样,不堪一击,才会亲自带兵前去搭救刘莲。”
“此话怎讲?”张斐问道。
庭警立刻竖起木牌来。
可别说木枷、铁链,就连囚服都没有穿,还打扮得这么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