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苦笑道:“韦通判所言,正是此案最难之处,我深知盐政对于财政的重要性,我不能使得盐法作废,故此我并没有判定贩卖私盐合法,我只是判定官府违约在先,故此黄桐所售之盐不算私盐。但如果官府没有违约的话,那么黄桐所为就属贩卖私盐,此次判决并没有改变什么。”
韦应方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他早就想到了,故此他才导演了这么一出戏,让是皇庭判也不对,不判也不对。
可结果却砸在了自己脚背上。
想哭!
难受!
一旁的何春林就忍不住了,气氛道:“张庭长说得倒是轻巧,但是张庭长可知道管理盐政之难,这盐不管存在哪里,都会有损耗的,我们交不了差,就得我们自己补上,你这不是成心刁难我们吗?”
他是最恼火的,这等于是司法干涉盐政,今后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关键那些盐户今后也不一定会听他们的,这边有皇庭撑腰,就不是要剥削、压榨。
工作的困难大大增加。
张斐赶忙解释道:“我当然知道何盐监的难处,故此我才让官府写清楚明白,将责任都划分清楚,现在的问题是,许多盐和钱都无法追踪。”
何春林冷冷一笑,“张庭长认为是本官贪了吗?”
张斐突然神色一变,淡淡道:“首先,本庭长只看证据,从不去揣测,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何盐监有贪污受贿的行为。其次,何盐监这是在威胁本庭长吗?”
“不敢!”
何春林道:“何某又怎敢威胁张庭长,只是这盐到时收不上来,朝廷怪罪下来!”
“这一点何盐监大可放心。”
张斐笑道:“是绝不会怪罪到我头上的。”
何春林错愕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张斐呵呵道:“我又不管理盐政,这收不上来盐,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好比说,皇庭误判一个案子,朝廷怎么也不会怪罪到何盐监头上去。”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此外!我本不想来这里当庭长的,是官家和那些参知政事非得让我来,因为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但是盐监这种职位,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抢着来干,何盐监要是收不来盐,朝廷换个人就是了,也没什么好怪罪的,有道是,能者居之。”
言外之意,你要不爽,你可以不干,你这种人,随便一抓一大把,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何春林倏然起身。
“二位稍安勿躁!”
韦应方也赶忙起身,拦在二人中间,又道:“张庭长勿怪,其实许多事并非张庭长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个判决的确会给何盐监带来一些麻烦。”
张斐也委屈道:“韦通判,其实我已经很体谅盐官们的不容易,我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不想去计较之前的事,只有这么判决,才能够继续维持盐政的良好运转,不至于改变当下的一切。
但是体谅是要相互的,如果我的善意换来仅仅是责问,下回那我就不会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何春林眼中闪过一抹惧色。
韦应方赶忙道:“是是是,多谢张庭长的一番良苦用心,我们会想办法去完善制度,尽量不给张庭长添麻烦。”
“多谢韦通判体谅。”
张斐拱拱手,又是叹道:“真是不知道哪个死妈的王八蛋搞的鬼。”
韦应方嘴角抽搐了下,这个庭长真是不一般,出口成脏,而且直接骂父母,真不愧是珥笔出身。嘴上却试探道:“张庭长认为这是有人蓄意为之?”
张斐点点头道:“肯定是的,那些盐户贩卖私盐,又不是一天两天,也没有看他们去官府通风报信,我一来就遇到这事,肯定有人故意要离间我们皇庭与盐官的关系。”
韦应方忙问道:“既然如此,张庭长为何不调查那些通风报信之人。”
张斐道:“这没法调查,理论上来说,他是在帮助警署执法,即便是有人蓄意为之,那也不算是违法。”
韦应方稍稍点头,“如此想来,还真是如此,看来这只是一个误会。”
张斐笑道:“韦通判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了。”
“好在如今误会已经说清楚了。”韦应方笑着点点头,又拱手道:“那我们就不再打扰张庭长,告辞了。”
“慢走!”
他们走后,许芷倩便走上前来,哼道:“想不到他们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斐瞧她一眼,苦笑道:“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真是撕破脸,那只会是两败俱伤。”
正当这时,李四突然走了过来,道:“三哥,元大学士来了。”
张斐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来了。”
后堂。
夫妻两来到后堂,只见一个五十来岁,身着朴素,气度非凡的文士坐在里面,“下官张三见过元大学士。”
这文士正是元绛。
元绛赶忙起身,拱手回得一礼,呵呵道:“我这一来,张庭长就为元某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元某真是感激不尽啊!多谢!多谢!”
这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
张斐笑道:“也许元学士不应该感谢我,毕竟此案的始作俑者,是另有他人。”
元绛听罢,不禁抚须大笑,“但他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