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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门将军。”
此刻,坐在战车上的屈明脸色阴沉,嘴里嘀咕着这个秦人给他取的绰号,任由驾车的“楚卒”带着他向前方的钟离邑奔去。
他屈明本是屈氏贵族,响当当的楚地男儿,哪会有投降秦军的心思。
之前他在八山被秦军突袭惨遭大败,自身在撤退时被秦人弩箭射中,翻落下马。
虽然身上的甲胄保住了他一命,后方奔驰的战马也只是踩断了他的腿脚而非头颅,但他的下场比死还惨,成了秦军的俘虏。
那格外年少的秦军军候试图招降他,屈明当然不答应,直接昂着脑袋,就说出慷慨赴死的台词,让对方要杀要剐随便来。
但少年军候并未杀他,而是让人将屈明捆住手脚,放在一处斜坡上,脚上头下,说是要对他用刑,让他屈服。
屈明当场就大笑,说哪怕车裂腰斩加身,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屈氏之人只有战死的武将,从无投降的叛贼。
很快,一张破布罩住了屈明的脸,那腥臭的味道直往他的口鼻袭来,紧接着秦人开始将水倒在上面。
屈明颤抖了。
一张接一张的布叠罩在屈明的脸上,水哗哗流淌。
窒息,溺毙……
那种极致的痛苦比所谓的刀剑加身还要可怕,这种刑罚简直就不是人能弄出来的东西。
所以屈明投降了。
他成了秦人的“叫门将军”,为秦军做掩护,一路走来诈开了好几座城邑,让这支秦军东行,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第一次叫门,屈明自然难为情。
但后来做的多了,就放开了。
屈明如今已是驾轻就熟,叫门老手。
他乘坐战车,来到钟离城外三十步左右,对着城头上紧张注视着自己的守卒叫道:“吾乃屈氏之人屈安,受王命率军东行,路过钟离,欲要进城休息饮食,为何关门阻我,还不让你们县公速速开门,下来见我!”
随着屈明高呼,身后跟随的上千兵卒一齐挥举矛戟,金属制的矛头戟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光辉,吓得城头上响起一片低呼声,那些守卒皆是畏惧的打颤。
城墙后。
有着一副美须髯的县公钟离然,脑袋透过女墙上的瞭望孔,看了眼城外的上千赤甲兵卒,顿时满脸苦涩,没注意到他最爱惜的胡须已被城墙蹭的全是黑灰。
钟离然虽然在敌军到来前,收到警讯,及时将城外居民撤入城中,并关上了城门防御。
但如今敌人兵临城下,他又开始心生畏惧起来。
“如今叛贼引着秦军来到城外,他们人多势众,且兵甲精良,我钟离城中县卒不过四百人,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若是开门,恐怕会被其一涌而上,到时候难免沦为俘虏。”
“但若是不开门,以我这区区小城,数百兵卒,哪是他们的对手啊,到时候血染满城,又是一场大祸。眛啊,当今形势,为之奈何?”
说着,钟离然将目光望向身侧的一个年轻人。
此人年约二十上下,脸颊瘦削,面皮泛黄,颌下还留着一抹小胡须。
他非钟离本地人,而是来自朐县伊庐,是钟离氏远支。
其父和钟离然颇有交情,让其来到钟离游历,此人虽然年轻,但多有谋略,素得县公钟离然的赏识,故而常常向他问计,颇有智囊的样子。
如今见钟离然又惊又惧,向着自己问计。
钟离眛(mo)只能应了一声,亦伸着脑袋往墙外看了看,不过他并没有看城外举着矛戟示威的一千兵卒,而是将目光放到更远处的一处大林中。
林子上空,似乎正有雀鸟飞腾。
钟离眛耸了耸肩,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投降。”
“投降?向谁投降?秦军?”
钟离然张大了嘴,一脸震惊。
钟离眛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没错,降秦。”
《史记·项羽本纪》注引【集解】《汉书音义》曰:「眜音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