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他们消失在姜维的眼睛里,姜维这才转身回帐,将那摆在案几上的三万兵的兵符提起,举到头上,先是仰着头望着这兵符,然后却又将这兵符放低,仰视时那庄重的眼神也变成了俯视时轻蔑的神色。“踏踏——”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帐篷内的帷幕后传出,是姜囧。
此时的姜囧,因为要隐藏身份,故而穿着一个亲卫的服侍,但步伐却是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
“爹…”
不等姜维开口,姜囧当先道:“三万,算上咱们天水的三万人,这就有六万兵卒了…但,还不够——”
诚如姜囧所言,姜维在天水征募的兵马有三万人,曹真手下有两万人,曹彰则是有五万败军,如今,曹真交付给姜维一万,曹彰交付给姜维两万,这么算下来,姜维所拥有的兵马数量已经远超曹彰与曹真的数量。
是六万对比四万…
但,还不够——
当然,这些对于姜维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能与父亲在一起,他们还能像是往先那般并肩勠力而战。
这就够了…
够了!
够了——
一时间,姜维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夜,他以为是审问犯人,可突然看到父亲的那一夜。
他尤记得,他见到父亲的那一瞬间,这许多时日的隐忍、悲恸、难过、彷徨、无奈、茫然,顷刻间释放。
他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父亲,他一如既往的隐忍着,却是啜泣着,一贯坚韧的他,眼泪根本止不住的夺眶,“啪嗒、啪嗒”就往地下直落。
他尤记得,父亲用那粗犷的手掌拍着他的后背然后安慰他。
“伯约,别哭,我这不好好的吗?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嘛!”
父亲的这一句,对于姜维而言,却宛若隔世,或者说宛若隔着碧落黄泉。
那一夜,他们聊了许久,从父亲姜囧如何获救,到他如何从鬼门关被医回来,再到关麟的礼遇,到汉军那无法战胜的军械兵刃,到那边…那汉军占领的疆土,万千黎庶夹道欢迎,普天同庆,到城中大婚时每一个百姓脸上洋溢着的笑脸,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关麟对边陲将士们的感同身受。
姜囧的一切切身感受,一切的所见所闻,都在这一夜娓娓讲述给儿子。
那一夜,姜维的眼中,那关乎仇恨与争霸的眼芒彻底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那一夜过后,姜维的眼中有光了。
像是这一夜他失而复得的不仅仅是父亲…
更是…更是看到了拯救这万万千千处于灾难中的黎庶的希望——
也就是那一夜,姜囧与姜维定下了“夺军权”的方法。
“明日急行,黄昏十分当可以进攻孟津关,若计划顺利,最后攻洛阳的时候,曹真与曹彰必定还会为我增兵,到时候就可以行动了——”
姜维的声调很低,可语气却是十分坚决。
姜囧微微颔首,嘱咐姜维,“还是要小心一些,特别是明天这场,为了真实一些,这次汉军当不会太过留情,那些大范围的军械会用上一些。”
“放心,这个我已经有所准备…”姜维笑了,“父亲既带来了汉军军械的顺序,那孩儿提前准备,足可以让那曹彰、曹真刮目相看…”
“好…”姜囧又拍了拍姜维的后背,“你从小就有主见,你做事儿,我总是放心的,万事小心就好,既是演戏,双方能保全些人就保全些吧——”
闻言,姜维庄重的拱手。
“是——”
…
…
——沙场残阳红似血。
翌日,黄昏…
“咚咚咚——”
鼓声如雷,气势如虹的魏军乘胜追击,朝着孟津关发动总攻。
“沙呀——”
“攻下城关——”
“云梯,上云梯——”
区别于此前姜维手下三万天水军摆出的八门金锁阵,如今,六万大军悉数听命于姜维,由他统率,正汹涌的冲向孟津关。
数不尽的魏军兵士如潮水般冲向城池,已经有上百云梯搭上,喊杀声、惨叫声已是交织在一起。
…
“战战战——”
城楼上傅士仁麾下的将士也杀红了眼,发出一道道长啸,他们已经丢了小平津关,这孟津关已经是洛阳城西线最后的屏障,若再失守,那就不止是丢人这么简单了!
天子、关四公子都在洛阳城,这一战…没有退路!
城内已是一片风声鹤唳,大多数的百姓乱作一团…而这,也为这一场攻防战添得了更多的真实。
“将军…八牛弩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发射——”
有副将提醒傅士仁。
看起来,傅士仁也是一脸的焦急。
且不论是不是有演的成分,哪怕让他与姜维真刀真枪的打,他也未必是姜维的对手。
这就好像是考试,姜维能得一百分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
可傅士仁,即便是有关麟的这些军械、发明,有关麟帮他出谋划策,他最多也只能得九十九分!
他俩相差的从来不是一分,而是一道鸿沟啊!
“将军…”
见傅士仁没有反应,副将抬高了声调,“八牛弩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发射,将军,是否发射?”
这一道声音将傅士仁从愣神中惊醒。
可惊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咣”的一声,傅士仁一拳砸在了副将的脑门上,“谁让你发八牛弩的,本将军不是说过,先发蹶张弩,然后才是八牛弩,顺序…你给本将军记好了,按着顺序——”
呃…
副将整个怔住了,他不知道为何…这种时候,还要讲究顺序。
可看傅士仁的表情,他不敢忤逆,连忙应答。
“是…是…”
“蹶张弩,拉满弦,拉满弦——”
…
…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