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可知我琅琊诸葛一氏,家学渊源?
——『我诸葛恪这脑袋是软的,但你的刀劈不动!』
——『今儿个谁不砍?谁是孙子!』
曾经在许都城时的诸葛恪有多卑微,遭遇了多少冷嘲热讽,现在的他,就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只是,这一封跋扈与嚣张,无疑,此刻正牵动着许褚,也牵动着整个大魏朝堂上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
要知道,上一个在许褚面前这么嚣张,朝许褚伸脖子的还是助曹操攻下“邺城”的老同学——许攸。
那一次,许攸仗着帮曹操打赢官渡、平定冀州持功自傲,傲到许褚的头上来了,结果被许褚一句“你也配姓许?”
然后手起刀落,一刀割去了脑袋。
按理说,许褚才不怕这种狂的、傲的,甚至,他手中的大刀转治这种嚣张跋扈、不要命的。
但…这一次,他的单手按在刀柄上,手掌极致的用力…
那仿佛是一种仿佛要把刀柄给捏碎的力量!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拔出刀,更别说手起刀落,割下诸葛恪的首级了。
“大王…”
仿佛,诸葛恪的这一番话也砸中了他的痛处,说到了他的软肋,逼得他托着五十多岁的身躯,虎步向前,一剑就向诸葛恪刺去。
“爹…”
也仿佛在这一刻,他诸葛恪实现了自己,成为能与生父、继父在诡辩、舌战上“并驾齐驱”,乃至于“一争高下”的存在。
“你…”随着典满的一声无能怒喝。
李藐像是为曹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你小子吃完这一顿,甩甩屁股走人,可你爹…却要赶赴东吴,去那菜市口…让人围观者砍掉脑袋咯!”
说到这儿…李藐故意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副欣欣然的笑脸:“那关麟、诸葛恪既能用平鲁城三万兵马与徐晃要挟大王,那大王如何不能拿江陵、长沙的荆州兵勇、万千黎庶去要挟那关家逆子呢?一些事儿,虽阴损、毒辣…寇可往,王亦可往!”
但…因为夏侯惇无法参加,李藐作为夏侯惇的眼睛,他便代替夏侯惇参加此次霸府会议。
“你们以为如何?”
——『来我,朝我这儿刺来!』
似乎是怕伤了生父的心,诸葛恪连忙补上一句,“当然,味道还是绝美的,若是不绝美,岂不是白杀了这鸡、鸭、狗、鹿?”
就比如…是挣扎与彷徨!
“爹有事儿?”
也是这个原因,晚年的曹操不可能不去救平鲁城这三万魏军,不可能不去救徐晃。
如果仔细的去分析,其实李藐说的这些…约等于没说,根本经不起细致的推敲。
无疑,关麟是懂他的!
懂他曾经的杀戮,懂他晚年的救赎,懂大魏的根基有多不稳,懂曹操对军心、民望稳定的渴望。
或许…若是曹操、贾诩、程昱…能够静下心来。
比狠!
曹操的目光冷凝,望向贾诩,“文和?你说呢?”
李藐在一日之内达成了这两条成就。
“这鸡汤如何?”
倒是曹操…大笑一声,一手拍着李藐的肩膀,一边道:“从此之后,军师祭酒李藐参与霸府议事!除此之外,孤校事府的副掌事一直悬而未决,终于,孤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一语双关…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操感觉他被诸葛恪,不,准确的说,是他被诸葛恪背后的关麟给彻底拿捏住了。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语气却更冷冽:“对了,有一点魏王好像搞错了,我今日来此魏宫谈判,谈的可不只是这三万兵士与徐晃将军的性命,我谈的还有许都城百万生灵?我家公子可以从襄阳城飞球腾空,将樊城置于炼狱火海,就也能从宛城飞球腾空,将许都城置于火海之中…”
说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他带着巨大的妥协继续开口,“至于诸葛使者提及的此事,孤与众臣子还要商议,诸葛使者回驿馆等候如何?”
“没…没…”
现在的曹操是王,他建立起的是大魏,这些军士都是他大魏的子民。
不过很快,他也先朝曹操拱手,在朝李藐拱手,“不愧是救下夏侯将军的大才,不愧是大王慧眼识得的英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冷静分析,此番心境…让人佩服啊!”
诸葛恪拱手,“此事关乎曹魏三万军士的性命,此事又关乎曹魏许都城百万生灵,此事还关乎魏王的威望,关乎曹魏的人望与军心,晚辈斗胆请魏王三思而行!”
总算…
听到这儿,诸葛恪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抬起头仰望着那湛蓝的天穹,仿佛那云层之上,他看到了他的父亲诸葛瑾,看到了继父诸葛亮的面貌…
唔…
正应了那一句,琅琊诸葛氏——家学渊源!
错了,错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关麟得人哪!刘玄德,他得人哪!”
“大王…”这时,李藐适时张口,他淡淡的道:“大王,其实与这诸葛恪的谈判可以往后拖一拖,毕竟…此番进击荆州的又不是只有大王一家!想来,江东的捷报也该回来了…”
诸葛恪彬彬有礼的退了出去,许褚与典满怒不可遏,典满大声道:“大王何故纵容他?让俺去驿馆宰了他,大卸八块…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大魏无关!”
面对典满那儿戏一般的提议,曹操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颓然:“能杀孤早就杀了…”
“李军师所言极是…”曹操当即吩咐,“即刻,孤要征用许都城所有的地窖、酒窖,这些地下之所…所藏之物,悉数腾空,就按照李先生说的,这些地下场所暂时充当‘防空洞’…此外,告知子健,让他赴洛阳城,挖掘、开凿更多的地窖、地洞,以备不时之需!”
“当年魏王在宛城因为贪恋一个女子而遭至叛乱,以至于长公子曹昂、少年将军曹安民,典满将军之父典韦殒命,阁下扪心自问,这一仗,阁下是怪那叛乱的张绣、贾诩,还是怪魏王的贪恋美色呢?”
“你爹能没有心事么?”
李藐眼珠子转动,然后道:“再说这飞球的弱点,它的行动其实并不快,樊城被焚是因为子孝将军要放缓水灾,故而在其中遍布沙袋,却不曾想…那关家逆子正是利用了这点,没有用水淹,反倒是用火攻,如此这般…原本防范汉水倒灌的沙袋,反倒是成了困住魏军兵士的桎梏…这才一夜之间,让他关麟焚烧了几万魏军兵士!”
随着典满的话,程昱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大魏古之恶来典韦将军之子典满,他可是继承了其父的英勇、胆气,诸葛使者要自重啊!”
“哼…”最终,许褚冷着脸转过头去,嘴里嘟囔着,“你这脑袋,俺记下了!早晚,俺会去取!”
只是,这笑意中似乎多出了几许别样的情绪。
贾诩本不想说话,但迟疑再三,还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讲述了出来,“关麟这一计,让我想到了战国时,秦、韩交锋,韩国不敌于是…就把上党郡献给了赵国,祸水东引,从而使得秦赵交锋多年,让韩国在两强之间得以苟活…同样的,关麟这一计,让我想到了孙膑两攻大梁逼死庞涓,让我想到了大汉的推恩令…”
“两件事?是何事?”曹操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李藐调动了起来,就连语调都激昂了许多。
——『一个一生都在屠城的恶人?怎么会在乎区区几万兵卒的性命,怎么会在乎一个手下的上将军?』
李藐继续分析,“其一是这飞球虽翱翔于天际,但速度并不快,它只能打击集中在一起的兵力,且必须是突袭,如此去看…它害怕的是化整为零,是分散行军!其二,是地下…”
就像是昔日,这一对父子在吴郡诸葛府邸中一般无二。
——入主校事府!
“好喝!”
他们的血也不会让大魏的坚毅与霸道动摇半分。
被人拿住了“七寸”,曹操的心情并不好,一双眼睛始终眯着,就没有睁开过,从面颊上,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他的忧心忡忡。
贾诩拱手,“吾乃当朝太尉,诸葛公子把那‘炼狱火海’,把那‘三万人’的生灵说的如此不堪,如此卑贱如蝼蚁,那么…老夫敢问,你身后的那位关公子他自诩辅佐左将军匡扶汉室,可他焚的又不是大汉的子民么?”
陈群小声对司马懿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人…这是公然羞辱大王啊!这胆魄…让人望而生畏,可他的话…却又让人挑不出半个错字!”
其三,诸葛恪是将矛头引燃到贾诩的身上…
“我在想…”李藐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道:“这飞球就一定是无敌的么?”
可现在…不同了,时代不同了。
许都城,驿馆。
通过典韦之死,既引出了正题,即三万魏军若是殒命平鲁城,那大魏军民会怪曹操还是怪关麟?
此为其一。
终于…当曹操那“倚天剑”的寒芒几乎就要摄入诸葛恪的喉咙之际,突然…倚天剑的剑尖停住了,在最终距离诸葛恪脖颈仅仅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曹操克制着自己的清晰,他用平稳的语气张口道:“孤杀伏皇后、董贵人,是因为伏家、董家要杀孤,怎么…依着诸葛使者言,人为刀俎?孤就只能做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么?何况,孤还将自己最疼爱的三个女儿许配给陛下为妃,侍奉陛下!故而,以臣弑君?这罪名孤可不敢当!”
曹操抬手,“诸葛使者请——”
可曹操的剑去势如飞,仿佛不见到血迹,决不罢休一般!
反观…这种时候的诸葛恪却直面曹操的目光,也直面他的怒火,仿佛再说。
程昱说出的一条无比扎心的事实…
但这一次,他纵是粗人,却也听明白了,诸葛恪说的对,许褚杀他容易,可那平鲁城的三万魏军,那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将军,关麟要结束他们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他诸葛恪此番…既是深入虎穴来此许都…
贾诩、程昱年龄大了,一连参加两次会议多少有些疲惫,但这种时候,时局间不容发,关麟就差在他们的头顶泼“粑粑”了,贾诩与程昱就是硬撑着也得顶住。
难得诸葛瑾今日来寻诸葛恪,这对昔日的父子,罕见的一同吃正餐,更罕见的是,这一顿正餐悉数是诸葛瑾亲自烧的。
诸葛恪嘴里丝毫不饶人,“孙子要取爷爷的人头,随时恭候…”
“喝你的鸡汤吧…这十一味药材熬制三个时辰,方出锅的鸡汤都堵不住你的嘴啊!”诸葛瑾带着几许责备,更多的却是笑意…
这一剑,终究…-停下来了!
魏王曹操一怒,那何止是血溅五步,但…这种时候,曹操不能怒,他一怒,极有可能平鲁城的三万兵士没了,就连许都城也将化为乌有。
霍…
“知子莫若父,知父亦莫若子,爹有心事是藏不住的…”
贾诩没有提及关麟这一计,可句句又没有离开这一句。
说到底,不是他不敢拔,而是他不能拔。
“若是魏王连这百万生灵的性命也都不在意了,那好办,云旗公子可以大手一挥,这大魏百万生灵的性命,他就替魏王笑纳了!”
“你一口一个‘爹’叫着,这乱了规矩…”
随着曹操的话,魏国满堂大臣尽数附和,可诸葛恪依旧神色从容。
只有这样,才能在下一代化解他曹操当年杀戮造成的怨念,只有“仁道”才能救赎曾经大魏的罪孽,让大魏一代代的流传下去。
“况且,我家公子亮出的条件并非不可接受,许都城嘛,对吴宣战嘛…不过是一个城,不过是一处战火,对于魏王而言弹指间便可答应…”
——『好一个泰然自若、想法缜密的李藐!』
曹操总算问出了这句。
“董国舅死在魏王的刀下,董贵人死在魏王的白绫之中,临死前的董贵人尚身怀天子骨血,魏王却如此心狠手辣,还有去年年初的伏皇后,被魏王幽闭于宫中折磨至死,伏氏宗族一百余人尽皆遇难!可魏王却百尺竿头,被陛下册封为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区别魏与汉之差别?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魏王的大逆不道么?”
——送李藐一程!
果然…
司马懿没有回话,却是在心头暗道:
『此诸葛恪才思敏捷如此,胆大如牛如此…何止让人望而生畏,简直是令人肃然起敬,东吴不得人,荆州得人哪——』
诸葛恪的语调激昂,仿佛他的气场永远能压住这大魏的朝堂,也能压住曹操本人那不怒自威,释放出的威压。
曹操心念于此,许褚回应一声,已经愤愤然的走出了此间大殿,倒是他与诸葛恪擦肩而过时,他刻意留步,瞪了诸葛恪一眼。
“继父是爹,生父也是爹…孝顺继父,难道…生父就无需孝顺了?唉呀…爹,又被你绕进去了,孩儿是在问爹的心事,怎生爹又顾左右而言他?”
诸葛瑾与诸葛恪的对话语速极快…
站在首位的贾诩忽然迈出一步说,“且慢…”
如今,曹魏上下已经特地防范于它,热气球的作用自然也就大大的削减…乃至于被曹操模仿出来。
已经让大魏内部的叛乱此起彼伏,已经在曹操的晚年时,开始剧烈反噬他与他的帝国,让他疲于奔命,叫苦不迭。
程昱拱手,“尽管不想承认,可那诸葛恪,不…是他背后关麟借那诸葛恪之口讲述给我们的是事实…现如今的局势…选择对于大魏而言太奢侈了,大王…我们没得选!”
诸葛恪带着两名心腹侍卫走下了魏王宫那数百阶的高台,侍卫感慨道:“诸葛公子方才一番话驳得曹魏文武哑口无言,神了,神了…”
当他再抬眼与曹操的目光对视时,他仿佛从对方的眼神中窥探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