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彩顾不得那么多,迅速步入里间,掀开了被褥…可被褥下的哪里是孙尚香,分明是她的一个被被子裹住、蜷缩着身子的侍女!
“子龙将军…”张星彩惊呼,“她们已经走了…”
这下,赵云下意识的感觉就是。
——『果然,夫人心里有鬼!』
然后,心头一颤。
『糟了』两个字跃然浮荡于心头。
他当即挥动银枪,枪锋几乎紧紧的贴住那床榻上的侍女。
“夫人与公子在哪里?”赵云一声质问。
那侍女咬牙:“我…我不…我不知道啊!夫人去哪岂会告诉我这下人!”
这一刻的赵云才发现,他太天真了,他太相信孙尚香,也太信得过孙刘联盟了…
他越来越觉得,这一切都是孙尚香的心眼!
这一切,都是孙尚香的阴谋!
“江边…”张星彩提醒道:“吕蒙不是带船队来了么?那…那定是在江边港口,她们提前动身了!”
当即…赵云收回长枪,迅速的转身,就往门外行去,一边行,一边大吼。
“速速集结,备马…往江边港口处——”
农庄内的侍卫闻言,迅速的集结。
其实昨晚是有侍卫在孙尚香府邸门外值班的,可男女有别,这些侍卫不可能进入其中。
按照这个猜想,孙尚香要掳走阿斗,那有一百种方法!
赵云与一干侍卫健步如飞,飞速的上马,马儿飞驰宛若旋风一般。
张星彩没有跟上,她只是在小声嘀咕。
“对方是三十艘艨艟战船,子龙将军身边不足百人,只这些人能救得回阿斗弟弟么?”
一时间,张星彩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的凝起。
而随着这一句话脱口,她骤然想到了什么。
她摸向胸口。
是一枚兵符。
关麟告诉他,关麟在罗汉庄布有一支兵马。
方才时间紧迫,倒是忘了将这兵符交给子龙将军。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张星彩一咬牙,心一横,她重重的握起这兵符,她知道…现在必须由她站出来,去带领这支兵将阿斗从东吴的船队中截回。
这或许…要动倒戈!
这或许,会有人死在这里!
但现在,张星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云旗说的那么严重,就是刀山火海,这时候,也得下了!』
就在张星彩转身去寻她的马儿时。
“嗒嗒嗒——”
毫无预兆的,尖锐的马蹄声刺破了这广袤的宁静,引得张星彩不由得回过头去。
恰恰是这么一回眸。
“啊——”
张星彩一惊。
她看到了在官道上,四人四马疾驰而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四人她均是无比熟悉。
是黄忠黄老将军;
是黄月英黄夫人;
是好姐妹关银屏;
还有一个…是她张星彩的娘亲,是夏侯涓。
原来,从黄月英处得知关麟带女儿张星彩赴长沙,是执行一个人物,是要将阿斗公子夺回来!
夏侯涓能感受到此行的凶险,再加上放心不下女儿…
正巧黄忠带兵来接她与黄月英,她便拜托黄忠带她赴长沙。
也得亏黄忠在长沙待了多年,江夏往长沙的近路更是无比熟悉,故而…哪怕夏侯涓骑术一般,哪怕张星彩先行一步,可接着顺风顺水,黄忠还是第一时间将她与黄月英送来。
关银屏则是止不住心头的好奇,一并前来…
还是追上来了。
而看到了母亲夏侯涓,张星彩竟宛若老鼠看到猫一般,一时间惊慌失措,恨不得找个地方逃离。
夏侯涓哪里给她逃离的机会,直接一把拉住她,质问道:“关麟呢?他人呢?怎么这里就你一个?”
“她…”张星彩下意识的说:“他坐马车走的慢,于是就…就让我先来了!”
夏侯涓无比心疼的看着女儿,她已经从黄月英处得知了这次的行动。
且不说…孙尚香要掳走刘禅公子,这件事是真是假。
哪怕是真的,东吴岂会不派人来接应,他张星彩一个女子,又能左右得了时局么?
“我不许你跟关麟在一起…”
关心则乱也好,不愿意女儿置身险地也好,夏侯涓凝眉大声道,那抓紧张星彩的手也变得更用力了许多。
“娘…”张星彩试着甩了甩,却甩不开母亲那紧握的手,她只能说:“以前我爹问我时,我就告诉过他,喜欢这种东西,就不是在集市上买东西,不是精心算计好的投桃报李,也不是小猫小狗,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就抛开…这种感觉,我可说不上来,总之…我就是很希望在他身边,哪怕他很忙,哪怕他身边总是有危险,可只静静的陪着他,保护者他,不让别人伤害他,我便心满意足了,这种感觉…娘,你能体会到么?”
因为事态紧急…
张星彩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的把心中想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傻女儿…”夏侯涓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可…可你想过,云旗他要真的爱你,怎么会让你做这等危险的事?你现在要去干嘛?要去救阿斗么?你可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会不会大打出手,你是女孩子啊…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
夏侯涓的话,让身旁的关银屏心头一紧…
很明显,她很介意那句——“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
黄月英与黄忠则是对视一眼,这种事是家务事,他俩…插不上手,也不会去插手。
只是,黄月英幽幽的望着张星彩。
很明显,她与夏侯涓对“女子巾帼”这件事,是有一些不同看法的…但,母亲之命?张星彩又能违背么?
黄月英不由得心头喃喃。
就在这时。
张星彩一个用力,直接一把甩开了母亲夏侯涓的手,她锋利的往马儿的方向跑去,可她这边翻身上马,夏侯涓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夏侯涓依旧喃喃的说:“那里危险,哪有女子上战场的道理啊——”
一边说着,眼眶中已是饱含热泪。
她真的不敢让女儿去冒险。
“娘你让开!我有重要事要去做!”
“我不让——”
张星彩说的坚决,可夏侯涓回的更坚决,她伸开一双胳膊,就拦在张星彩的面前。
这一刻,张星彩才意识到,她之所以愿意在关麟身边,是因为这里的生活是她期盼的,而母亲羽翼下的那期翼的生活,是她厌恶且渴望逃离的。
这一刻,她也才意识到,她要与关麟在一起,要事先她那征战沙场的愿景。
母亲夏侯涓这一关,她必须过。
“娘…”
“你跟我回去…女孩儿就该做女孩儿的事儿,战场杀敌,那是男儿的宿命!”夏侯涓寸步不让。
就在这时,张星彩提起她的丈八蛇矛,将这蛇矛插入地面。
她的表情像是突然间松动了一下,可仅仅是一个刹那,她的面靥上满是凛然与坚决。
她的话也变得愈发严肃与一丝不苟。
“娘,你知道何为木兰辞嘛?”
“啊…”夏侯涓不知道张星彩在说什么。
张星彩却开始背诵起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张星彩一股脑的把《木兰辞》悉数背诵出来。
她并不喜欢背书,但…这首《木兰辞》,她真的喜欢…
当她看过阮瑀编排的那场“木兰”后,她就缠着关麟把《木兰辞》写下来,她了一整夜去背诵!
木兰?
那不就是她向往的“女子”该有的样子么?
不就是她张星彩向往、期翼的生活么?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夏侯涓也重复一句,然后急问:“星彩,你究竟要干嘛?”
却见得此刻的张星彩。
她目光如炬,原本淡漠的眼眶突然间就变得炙热了起来。
她朝着夏侯涓,也朝着关银屏、黄忠、黄月英一丝不苟的道:“身为女子,我听过太多‘可惜是女儿身’这种话,可我在读过《木兰辞》后,我发现女儿身并不可惜,我甚至觉得可傲!”
“女子一腔忠勇,从未逊于儿郎!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从我决定待在云旗身边的一刻起,从我决定要与他一道光复汉室的一刻起,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说到这儿,张星彩已经拔出了丈八蛇矛,蛇矛挥指向天穹。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张星彩,是可以对镜贴黄,但我张星彩,亦可铁甲披寒光——”
张星彩这最后一句,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随着“铁甲披寒光”四个字的涌出,就连张开双手的夏侯涓也不由得被触动了。
仿佛,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夏侯涓发现…这才是她距离她女儿最近的一次,最真实的一次。
就连夏侯涓的腿都在踉跄中向一旁退。
张星彩一双寒芒望着母亲。
“多谢娘,女儿去了,女儿去铁甲披寒光——”
话音落下…
伴随着一声“得得得”的嘶鸣,张星彩与她的马儿踏出了那振奋的“马蹄”声,在黄忠、黄月英、关银屏的注视下,在夏侯涓的振聋发聩中,已是一骑绝尘而去——
空气中,唯剩下她吟出的那道声音。
——“我可对镜贴黄,亦可铁甲披寒光。”
余音绕梁,良久不灭!
…
…
ps:
(还在山上,勿cue,月底下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