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36.考斯之血（八，8.5k）
004.m31，考斯地面，汝德省东部城区。
对于死亡，沈有许多预案。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想过应当如何面对死亡，所有夜刃都是如此。
其他军团或许会告诉他们的新兵应当如何取得荣誉，在战场上充满勇气，但夜刃会教你如何亲历死亡，并从中折返。
或早或晚，所有的新兵都将在他们训练中的某个时刻学到这件事，他们会经历一系列极其残酷的濒死体验，并最终得到一个建议。
实际上，是一句话。
“死亡仅仅只是开始。”——第一连长，范克里夫。
沈握住他的第二把剑，分解力场开始绽放蓝光。
他挥剑斩碎一群朝他扑来的亚空间恶魔，那个名为萨姆斯的东西意识到了它们的死亡，并开始微笑，实际上，它的笑容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极限战士们和夜刃们一直在朝它开枪，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它平等地无视了从爆弹枪到等离子在内的所有枪林弹雨，紧接着，即时通讯频道内开始传来它的声音。
安格尔·泰凶暴地站了起来，第二场袭击在瞬间开始。周遭的森林中，更多奥瑞利安之子猛地涌现，夜刃们扣动扳机，和他们一起开了枪。
所有人都在开火，不论是一早就在这里的，还是后来赶到的，但每次开火制造出的伤口都只会带来更多恶魔。于是他们便不得不更多子弹在这些东西上，否则便会被冲散阵型。
“啊。”
“说实话，我对你有些失望。”艾瑞巴斯继续说道。“我已漫步过十万个未来，你本该在这些未来中立于我身侧，和战犬的卡恩一齐为诸神祭献杀戮才是。可你居然背弃了我们，背弃了你的父亲。”
他停住脚步，钢靴压弯并践踏了一片青草。他仰起头看向天空，此刻，雨已停息。森林寂静，远处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爆炸声，没有枪声，就连风声都没有。
赛维塔将安格尔·泰从地上拉起，后者剧烈地喘息着，几秒钟后，当一个怀言者朝他们扑来时，他终于在赛维塔开完那个玩笑后说了句话。
“你最好让那把匕首离他远点。”赛维塔严肃地说。与此同时，他的骨骼开始发出破碎的哀鸣。
但这次的雾有所不同，它是黑色的，是一种涌动的黑暗，远超常人理性之极。与此同时，大片大片的猩红色开始在雾中影影绰绰的闪现。
“一起来恨我吧！它享受地大喊。“我欣赏你们的勇气，但我更享受你们的憎恨！”
奥瑞利安之子扔下那把战斗短刀，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链锯剑。
它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沈看了出来。他忽地感到一阵极强烈的仇恨，数秒钟后，这仇恨开始转变成另外一种东西。夜刃们的鲜血在地上闪光，朝他脚下汇流。
“你意识到啦？夜刃？是的，我在享受这一刻。要出来可不容易，我必须为诸位英雄编织一个合适的结局，否则要怎样才能搭配上这颗星球的寂灭？就拿那位连长来说吧，我希望他能力战而亡。但你.”
“多说无益，艾瑞巴斯。你的言语对我毫无用处，你的话语只是蚀骨毒药。我对你只有一个问题。”
这把剑同样也是精工动力剑，名家名作，它叫‘永不回头’，和‘绝不宽恕’比起来，这是一个略显古怪的名字。赛维塔为此问过很多次，沈没有一次解释过答案。
艾瑞巴斯发出一声叹息，一点点地将无法动弹的安格尔·泰推开了。他伸手拿下链锯剑，按回头颅，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趣。
这对发动袭击是有好处的，出其不意才是袭击能够成为袭击的重点。出人意料的是，森林没有在燃烧。
这不合理，所有人都知道。
“你所之事尽是谎言，阴谋，背叛。你是一条毒蛇，艾瑞巴斯。”安格尔·泰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尽管尝试，我不会有半点动摇。我忠于我真正的父亲，而他绝不会背弃帝皇、帝国、与全人类。”
在寒意中，沈知道，它正在让事情朝它预演的那样发展。名为萨姆斯的恶魔说它要给文坦努斯一个力战而亡的结局，沈不认为它真的会有这么好心。但萨姆斯居然在下一秒倒下了。
这一幕几乎等同于某种残酷的宣告。即，你无法击败萨姆斯。
为什么？是不愿，还是不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愤怒到忘了这件事。
“太阳。”艾瑞巴斯替他说出答案。
其他人呢？其他奥瑞利安之子呢？
艾瑞巴斯笑着朝他走近，他身后的怀言者们不见动弹，绝对静滞，有如木偶。他来到安格尔·泰面前，摘下他的头盔，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后者眉心间的那抹金色血迹。
它什么事也没有，甚至体型还在变大。
头盔内，沈开始苦笑。
“你的努力没有意义，我的孩子。”艾瑞巴斯轻柔地说。“我已被诸神选中，在功业彻底完成以前，我无法死去。你可以尽管尝试，一千次，一万次，随便你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谁去把他拉走！”沈还听见文坦努斯在不远处大喊，声音含混不清，可能是正在吐血吧。
安格尔·泰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赛维塔咧嘴笑了起来，他没忍住。安格尔·泰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赛维塔大概猜得出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的双眼正在燃烧，深绿色的死光，超新星爆炸。
“是不是你？”他缓慢地问。
“噢？是吗？”
“萨姆斯。这是你将听到的唯一一个名字。萨姆斯。它意味着终结与死亡。萨姆斯，我是萨姆斯。萨姆斯包围了你。萨姆斯就是你身边的那个人，萨姆斯会嚼碎你的骨头。小心！萨姆斯来了！”
“是吗？”艾瑞巴斯微笑着反问。“你为何能如此确定此事呢？回想一下完美之城吧，如何？”
“他在痛苦中意识到了帝皇的谎言，意识到了这一切到底有多么不可信。想一想，安格尔·泰。一个蔑视宗教之人却唯独允许一个信仰他的宗教在帝国境内传播，难道这件事听上去不奇怪吗？”
可这对萨姆斯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它被砍的血肉横飞，但它还是在笑，甚至没有立即杀死文坦努斯，只是轻轻挥手把他击退。从那张丑陋的脸上，沈能读出一种代表了享乐的愉悦。
封锁数十年之久的灵能在某种意义上产生了变化，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变化。赛维塔觉得自己快要碎了——物理意义上的那种，灵能正在压迫他.而且它们正在转变，朝另一种力量转变。
这本该是个可能取得胜利的时刻，如果艾瑞巴斯没有发出那声叹息的话。
“在这种时候选择开战不是理性之举，夜刃。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到这里来了，我想我还是别再说这些了你们本该是个最需要理性的军团，甚至尤甚极限战士，但你们似乎从来就无法保持理性。”
“哦，不然呢？”艾瑞巴斯一边继续仔细地转动匕首，一边随口询问。“不然你要怎么做？”
他们还击、撤退、英勇无比，但萨姆斯却根本无动于衷。
烈焰消弭，他朝着安格尔·泰张开双手。奥瑞利安之子一跃而起，在空中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咆哮，链锯剑直冲艾瑞巴斯的脖颈而去。
有震耳的雷鸣从天空中响起，赛维塔眯着眼看了一段时间，他点点头，确定了，这真的是雷鸣。
“是的！”它兴奋地张开手，放松了自己强韧的躯体，心甘情愿地被一名极限战士杀死，并从另一具尸体上站了起来。
结束了？
不.
沈终于挣脱束缚，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仍然充满萨姆斯低语的频道内嘶声大吼撤退。文坦努斯听见了他的声音，脸上有种迷茫，但沈暂时没空解释，只顾着咆哮让所有人撤退。
赛维塔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的枪，但这无所谓，因为所有人都开始开枪。他还听见安格尔·泰和其他奥瑞利安之子的咆哮，不是在泄愤，而是意图承受更大更多的痛苦。
文坦努斯朝他狂奔而来。
“萨姆斯来咯。”
萨姆斯满是期待地看着他。沈读出了这种情绪，于是他挥剑，一道闪电在空气中划过，漆黑的血液飞溅而出，萨姆斯假装疼痛地捂住脸开始后退。
“怎么不说话？”极限战士摘下自己的头盔，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看看你做的好事，嗯？”
他的语气让沈觉得自己听上去像个英雄。
“你又是哪位该死的怀言者臭杂碎？”赛维塔问候道，眼睛在目镜后看向了周遭森林。他看见一些灰白色的影子。
艾瑞巴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具尸体高喊着，跌跌撞撞地走向沈，眼瞳燃烧。
天空中开始下暴雨，不是此前的雨，不是自然的雨，而是另一种雨。是晦暗扭曲的鲜血，狂风四溢，魔潮涌动而来，属于恶魔的吼叫声在风中逸散。
它的声音头一次如此真切地出现在所有人耳边，不再是通讯频道内的低语，不再是可以在战斗时被爆弹发射声和链锯咆哮声掩盖过去的动静。它确确实实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接下来，他的剑穿过了萨姆斯的头颅，火焰一闪即逝，恶魔以前所未有的凄惨声音咆哮了起来：“痛！好痛！真的好痛！”
“你！”他大喊起来，黑雾开始包裹住他。“这真是令我惊喜啊，夜刃！你叫什么名字？”
这只是开始，安格尔·泰。赛维塔冰冷地想。迟早有一天我们会面对洛珈·奥瑞利安，如果我们没有死。到时你准备怎么办？
他没有把这问题问出口，安格尔·泰却抢先一步给出了某种回答。赛维塔看见他和奥瑞利安之子们发起了冲锋，朝着浓雾的另一端，什么都看不见的另一端。
半秒钟后，他得到答案。他突兀地止住动作，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赛维塔，但后者早已不在原地。
他优雅地侧过身，他身后那东西则把安格尔·泰扔到了他脚下。后者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艾瑞巴斯靠近他，稍微弯下腰，便瞬间被一把战斗短刀捅进了下颚之间。
赛维塔一边开枪杀死两个试图砍碎他的怀言者，一边开始用眼睛搜寻安格尔·泰的踪迹。他成功了，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萨姆斯微笑着点头。
“就是这样！”
沈举起剑——他知道这不会有任何结果，但他还是举了起来。
“你意识到了啊，夜刃。不过这不要紧，尽管享受这个属于你的英雄时刻吧，我们会再见的。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会给你一个足够配得上你的结局。”
因为沈意识到它没有选过夜刃占据肉身，一次都没有。
安格尔·泰笑了，赛维塔毫不怀疑，如果没有那道烈焰阻绝他们，安格尔·泰会立刻冲进去把安瑞巴斯的头锤进胸腔。
艾瑞巴斯闭口不答，笑容仍然灿烂。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赛维塔忽地看见一颗星辰，此刻已是夜晚，云层漆黑。它是一种剧烈的白色，有如正要爆炸般璀璨。
这本该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因为他短暂地进入了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他的剑上开始燃烧起漆黑的怒焰。尽管只有一小缕，但也足够让萨姆斯的笑声放大到宛如雷鸣，转变为哀鸣。
他不必解释，只有赛维塔这样的蠢货才看不出来。
“你想干什么，艾瑞巴斯？”他突然出言询问。
你无法击败萨姆斯。
这片森林不可能幸免遇难的，除非.
赛维塔有点犯恶心了。
沈盯着它的双眼，直到它彻底消散，头颅没有留存，沈也没有死。
与此同时，从萨姆斯脚下冒出的黑雾开始继续逸散，汹涌如海洋，世界被遮蔽，组成废墟本身的基本物质结构开始崩解。
从腰间，他拔出一把匕首，弯曲如毒蛇之牙，黑曜石握柄闪闪发光。他把它举起，黑雾席卷而来，瞬间汇聚在匕首之中。森林与光亮回来了，赛维塔眯起眼睛，链锯戟被他缓缓握紧。
“取悦诸神有诸多方式，在父亲面前献祭儿子，在妻子面前杀死丈夫，在父母面前把他们的孩子喂给嗜血的狼群.诸神偏爱戏剧性，但祂们更喜欢大场面，比如一颗恒星的爆炸。考斯位于韦瑞迪安星系，它有一颗非常好的太阳。但现在不是了，现在，它是一颗灾星。”
夜刃们在他身后举枪戒备着——怀言者们对此安之若素，无动于衷。自称为艾瑞巴斯的那个人又笑了，或者说，他的笑容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他将短刀扔还给安格尔·泰。那把刀从熊熊燃烧的烈焰中穿过，其中全是尖叫着的人脸。安格尔·泰伸手接下了刀，握柄在他的手甲中嘎吱作响。
是啊，看看我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