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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靠拢!”扎布瑞尔喊道。
他的命令得到了忠实且毫无保留的执行——所有人,无论是平民还是他的兄弟们,都在听见这个命令后或早或晚地向他跑了过来。
七十七个阿斯塔特和侥幸活下来的二十一个平民,共同缩在由车辆废墟组成的掩体后方。
情况正在变得糟糕。
扎布瑞尔本能地握紧他的爆弹枪。
要如何形容这件事呢?他也没有确切的头绪,他只能说,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雄狮踏进森林深处,他们冲向车队拯救平民,轰炸落在防御阵线之上,成群的装甲部队如海潮般从远方的丘陵上直冲而下,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冲击得愈发危险。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当扎布瑞尔忙着将一个孩子从她只剩下半具躯体的父亲手中拖出来时,他灵敏的感知告诉他,就在他身后约莫七十多米的地方,有两名军团兄弟正在轰炸中丧生。
杀死他们的是大威力的炮击。
扎布瑞尔并不为他们感到遗憾,说实在的,能死在炮击下是一种幸运,因为你甚至不会留下完整的尸体,死亡只在一瞬间发生。与其他数万种死法比起来,这已经算得上是较好的那一种了。
可他的确感到愤怒。
万年以前,他困惑、无助且愤怒,如同一个被困在家中找不到出路的孩童。万年后的‘现在’,他仍然在卡利班上经历这一切,与此前不同的是,他不困惑了。
只是愤怒加剧。
凭什么?为什么?
扎布瑞尔低头看向那个趴在他怀中的女孩,她已经完全地呆傻了。她的肤色很健康,显然经常晒太阳,可现在她的脸颊上却漂浮着两团病态的潮红。
她对外界的一切事情几乎都漠不关心,只有更多的炮弹落地时才会颤抖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抓住加布瑞尔的兜帽侧面
“我们必须撤离。”他们的新兵,阿兹瑞尔以一种强装出来的冷静语气如此开口。
扎布瑞尔没有批判他强作镇定的心思,说实话,能有这种表现已经相当不错,至少他明白冷静意味着什么——老骑士在目镜后悄无声息地转动眼睛,看向他的侍从。
身穿重型训练甲的阿斯莫代并没有将面甲放下去,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满是汗水,咬牙切齿与深切的憎恨天衣无缝地合作着。
但是,他的表情与他的行为是完全相悖的。他虽然表现得像是一个失去了自控能力和最后一点智力的蠢货,却始终将一对母子牢牢地护在身后。
扎布瑞尔不会承认他在此刻突然有点想笑。
“你说得对,阿兹瑞尔。”老骑士说,然后呼唤了他们唯一的智库。“确认局势,贝维丹,我给你授权。”
由于在场的还有平民,他使用了一个较为隐晦的说法,但这显然不能够让幸存者们满意。
一个失去了妻子和父母的男人在听见这句话后忽然摆脱了呆若木鸡的状态,他的思绪从疯狂中短暂地回归了。眼泪滚出眼眶,他吼叫着发出声音,歇斯底里地蹦跳起身,开始不断地尖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大人?!”他又哭又笑地问,像是个向父母讨要糖果吃却没有得到满足的孩子。
而扎布瑞尔注意到,他父母的血还留在他脸上,他妻子的吊坠则被他攥在手里,只露出一点闪光的金色。
“敌袭。”老骑士异常冷静地回答,他在说谎时的心跳要比平常更加和缓。
“以莱昂之名——这群叛徒一定会被处死!”听见他的话,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在平民们中突然发声。
赦天使们为这句话而无言沉默,但大部分幸存者却都响应了他的话。扎布瑞尔按捺住叹息的冲动,相当平静地通过神经链接向通讯频道内发送了更多命令
布置、安排以及接下来要如何面对各种突发情况,他几乎把所有事都考虑到了,除了一种。
在下一秒,贝维丹几乎是尖叫着闯入他的思绪之内。
+是雄狮!+
什么?
智库持续尖叫。
+是他!+
扎布瑞尔沉默半秒,将那女孩放下,忽然举枪起身,从被当做掩体的车辆残骸后探出了头。
在那滚滚向前而来的装甲洪流中,他看见了一众不知从何时、何地出现的逆流身影。
黑甲,翼盔,肃杀为首之人共有两人,一者金发披甲,翠绿的眼眸倒映着剑光。一者白发苍老,义肢与独臂皆藏于斗篷下方。
扎布瑞尔缩回掩体后,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深呼吸一次,随后毫不犹豫地再度站起了身。
这一次,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逆流而上的一众人等身上,只是严格地使用着自己从战术训练中得来的本领,精准且迅速地分析出了当前的局势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侧翼包抄是雄狮非常喜欢的一种战术,而且,他将它运用的非常之好。有许多次,他的敌人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就会被爆弹射杀。
这一次看起来也不例外,那支碾过防线的装甲部队正面迎上了雄狮带领的另一支力量,第一军团从来不缺少毁灭性的火力,因此装甲部队恐怕很难在他们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老骑士当即决定撤离原地,并将计划分为了两个步骤。
一是将平民们护送到安全的远离战斗的地方,二是在做完这件事后立即离开,切莫与正在战斗的任何一方产生纠缠.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一个声音闯入他的通讯频道。
“扎布瑞尔。”第一军团的卢瑟爵士在战场的中央对他呼唤。“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老骑士右手一抖,爆弹枪差点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