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39.审判日（完）
“就和你现在正在想的事情一样，洛珈。”掌印者说。
他衰老的面容在这一刻看上去竟诡异地不再悲伤了，只有纯粹的平静。可惜，那暴怒的原体却并未将这件事投以过多关注，启明者在他手中开始嘎吱作响。
洛珈看着马卡多，好像他不认识这个老人似的陌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他摇摇头，吐出了一个单词。
“不。”
他放下启明者，然后又将它举起，表情像是在风中摇曳的蜡烛之光，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不会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你在说谎，你在欺骗我，你甚至都不是真实的。”
“我是。”
“骗——子！”洛珈咆哮起来。“真正的马卡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不可能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马卡多缓慢地朝前走了一步，眼中亮起两点蓝光。
“但事实就是这样，洛珈。我是真的，并且是携带你父亲的旨意前来。你的兄弟康拉德·科兹与罗伯特·基里曼都是遵循他的命令做事。”
话音落下，基里曼不可避免地和康拉德·科兹对视了一眼，二者均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种错愕。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里的人信仰他，他们在日出时朝拜，在日落时以十遍经文念诵来表达虔诚。到处都是他的神像，到处都是对他的敬与爱，一整颗星球，数十亿虔诚的信徒.”
他从灰烬之中爬起身，咬着牙催促骨头带动肌肉让自己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仍然处于某种诡异的失明状态内，失真的噪音和通讯频道内的喊叫也还在摧残他的意志力。
安格尔·泰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幕，心里涌动着同样的酸楚，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对科尔·法伦的歉意。
他就此消逝。
然而，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他却清晰地看见了某事，也清晰地听见了某事。
安格尔·泰的视力是模糊的，他本不该看清这些细节，可他看清了，而且它们真切地像是刺进牙龈中的刀子。
“不说话吗？也好，反正我总是要让你们为此忏悔的。”他轻柔却坚定地说。“我要让整个帝国都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我要让他们看清楚你们的真面孔.我要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问题？”
众刃之主缓慢、平静地点了点头：“但我有罪与否并不由你说了算，洛珈。”
“可、可、可是——”原体颤抖着结巴起来，仿佛某个牙牙学语的幼童。“——你当时你.”
大脑混乱如崩溃机仆的第七突击连连长在城市的骨灰上挣扎着回过了头，他试图帮助帝皇找到此人，但他入目所及的，却只是一片白茫茫的灰。
洛珈·奥瑞利安茫然无措地跪在原地，许久之后，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那不是他兄弟或马卡多的手，他们早在金光爆发的一刹那就被帝皇传送去另外一个地方了。
“你所预设的情况不会存在。”基里曼说。
然后他握住那只手。
“我错过了十八年，马卡多。”卡里尔无奈地回答。“我总得亲眼看看他们的变化。”
怀言者们所组成的灰色礁石则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极大的骚动，他们看上去像是正在被人绑起来用机枪扫射一般错愕无助。其中以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科尔·法伦尤甚。
“但现在，我做不到了。”帝皇悲伤地伸出手，贴住了洛珈的侧脸。
他感到熟悉，并很快就将它认了出来。这是银河系的地图，此时此刻，它真实到令人觉得可怕。
他那瘦削凶狠的脸上此刻有一种真正的羞耻感正在爆发，它摧毁了一连长的冰冷，使他在这一瞬间展露出了极大的无助，甚至有些接近于委屈。
他被吊了起来，燃烧着灵能的铁链束缚着他的身体，也稳定着某些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形体看上去仿佛正在崩解。马卡多站在他身侧，权杖上冒着莹莹蓝光。
他已经握紧了权杖，像是正在提防什么。洛珈正在接近他，或许这就是根源。直面一个陷于疯狂和暴怒中的原体对任何人来说都需要勇气，而马卡多从不缺乏勇气。
他们都以为马卡多会以更温和的方式来做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洛珈·奥瑞利安已经严重受损的自尊与情感上用链锯剑再次猛砍一刀。
“是吗？为什么呢？”
“我求你告诉我，父亲，我求你告诉我.我会改正的，我一定会改正。”
他没有像科兹那样避也不避地迎着洛珈的目光与他对视。奥特拉玛之主移开了视线，他的表情依旧如石雕般不可动摇，但他没有选择与洛珈对视。
“噢，别这样，我的朋友。你很快就会看见伪神像是如何崩塌的了”
但是，这对他们现在的境遇有帮助吗？
“你确定吗？”大怀言者轻柔地一笑。他咬住牙齿，扭头看向罗伯特·基里曼。
“——就是征服。”帝皇缓慢而无情地说。“人类必须团结起来，为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而你的进度太慢了，洛珈。你每到一个世界，便开始宣扬我是神明。”
“我会挺过去的。”卡里尔说。“我的终结不在此处。”
没有，根本没有。
而洛珈呢？
“我改变主意了。”他将目光投向另外两名原体。“我要把他们带回去一起受审，凶手凭什么超脱于法外？”
洛珈看了他一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闭嘴！”洛珈怒吼着斥责了起来。“你正在我面前亵渎他的光辉，你怎么敢这么做？！”
他喃喃开口，声音小的可怜，怀言者们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却能从原体的表现上感到极大的无助与怒火。
接下来，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极轻，极微小，且只能让洛珈·奥瑞利安听见。
“你让他们被蒙蔽在了谎言之中，这点不好，但我尚且可以容忍。直到你连这件事也出了问题.”
科尔奇斯之子抬起手，捂住他的额头。启明者的握柄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深红色的摩擦印记，金光愈盛，经文因为某种原因居然开始大放光芒。
找谁？是谁让帝皇如此厌恶，且还混在了我们的队伍中？
他看见洛珈·奥瑞利安跪倒在一个男人面前，他看见原体伏贴的脊背，还看见这男人的脸。
“是因为你一直待在你的那个小王国里不肯出去吗？啊，也对。你不像我一样亲自在大远征前端开疆拓土，收复星球。你一直待在马库拉格，这样就没人可以趁着你为人类而战的时候毁灭它了，对不对？”
“我本可以。”帝皇说，他慢慢地移动目光，在怀言者们中扫视了起来。
卡里尔缓慢地点了点头。
安格尔·泰与他对视了一眼，这一眼的时间连千分之一秒都不到，可是，在怀言者的感知中却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洛珈——帝国的原体之一，正在用武器威胁掌印者马卡多。
他笑了——再一次。
“够了，我不愿再听你的谎言了。让开路来，马卡多。”洛珈冷冷地说，青筋在额头跳动，涎水从他绷紧的嘴唇和牙齿之间滴落，粘稠的像是血液。
“你在撒谎，是不是，马卡多？你在为这两个凶手和罪犯开脱？”
“他混在你的儿子里，他在谋划些什么。”尼欧斯轻轻地说。“他用毒针害了你的城市，用谎言让他们的灵魂提前被烙下了印记。而我却看不清他是谁，有东西在帮他”
“你还好吗？”科兹藏起他的双手，貌似不经意地问。
“滚出去，艾瑞巴斯。”第一连长既厌恶，又恐惧地说。
“——原谅你的兄弟洛珈他们是被我所逼他们不想做这件事但他们不得不做我看不见未来我是盲人是不合格的父亲你会为此受苦沉沦我却根本看不见你的影子我不知道你会在哪我很抱歉——”
说到这里，他居然冷笑了起来。
“这是一场审判吗，父亲？”洛珈痛苦地问。
他的两颗心脏停跳了，他终于理解并意识到了帝皇在做什么——他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