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次跟着这位徐军将,是在干一件脑袋别在腰上的差事。
这晚,他们歇脚在一处荒山破庙,本想点火取暖,却被徐世绩给阻拦住了。
“引火会暴露我们,大家忍一忍吧。”
裴晟顿时皱眉道:“我说军将,直到现在,你都没跟弟兄们说咱们这次出来到底干什么?你也是太子一手提拔的,我们呢又是太子的人,有什么不能对我们说的?”
他这么一牵头,其他几名旅帅也纷纷发牢骚。
徐世绩笑道:“军情大事,不便告知诸位,还请诸位谅解。”
十死无生的差事,我要是告诉你们,你们指定不会干了。
裴玖道:“我们是殿下的私军,是最精锐,为殿下效力赴汤蹈火,多苦的差事,我们都能干,但是你得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他这是在套话了,他们这帮人,是太子最早的班底,一个个横的一批,压根没将徐世绩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你是军将?我还姓裴呢。
徐世绩这个人非常谨慎,他是不会露底的,只是笑道:“既然诸位都有心理准备,那么按我的将令做就好了,如果不遵,自有军法处置。”
裴晟笑道:“你不用拿军法吓唬我们,太子护短你该知道的,我们与太子的关系,不是你能比的。”
徐世绩面无表情道:“太子治军之严,诸位也是知道的,淮南公临行前对你们有安排,让你们听我的,但大家好像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但也没有让你抛弃袍泽,”裴晟怒道:“弟兄们都是殿下的河东子弟兵,殿下爱惜如子,到了你这,便不将我们的命当回事,我说徐世绩,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徐世绩抬手松了松襟口,淡淡道:“我这颗头颅就在这里,诸位只管拿去,但是如果延误太子大事,我等虽死,也难赎其罪。”
这时候,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裴行,抬手道:“好了好了,一起出征,就是袍泽,大家都消消气,不要窝里斗。”
他是裴淑英亲卫头子裴忠的二儿子,这帮河东子弟兵的头儿。
徐世绩是压不住这帮人的,精锐有个坏处,就是不好管。
“二哥,咱们这一路出来不对劲啊,东奔西跑,没个目标,干什么都不知道,弟兄不怕死,就怕死的不明不白,”裴晟看向裴行道。
裴行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故乡土,道:“既然揣着这捧土,我们这帮弟兄便没将生死放在心上,徐军将大可讲一讲,我可以担保,没人敢造次。”
徐世绩是知道对方来历的,这小子的裴,是被裴矩赐姓的,是裴家的家臣。
这帮人什么时候会玩命?保护太子的时候,这叫死得其所,但是其它时候,就未必肯卖命了。
徐世绩跟裴行说话,还是客气的:“裴副将只需知道,我等此番出来,许成不许败,我这颗脑袋不要了,但事情必须做成,我也是太子一手提拔的,本是无名小辈,受太子礼遇,得以为国效力,虽死难报。”
其他人正要反驳,被裴行抬手拦住:“行,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就不追问了,说到底咱们是自己人,明天怎么安排,你跟弟兄们说道说道吧。”
徐世绩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地图,开始比比划划。
他其实也心虚,真怕人家把自己给宰了。
太子的人彪悍的一批,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毕竟他的级别资历太浅了,镇不住这些人。
但是徐世绩这个人,嘴巴是真严,其实他说出来,裴行他们也会照办,精锐嘛,干的就是别人干不了的事情。
就这样,两天后,这帮人只剩下了六百多,现在的位置,距离长乐县也就四五十里,但是他们确定了高士达主力的位置。
“我明白了,你这是要烧他们的辎重?”裴行终于恍然大悟。
裴晟则是冷哼道:“我还以为是刺杀高士达呢,你捂的可真严。”
徐世绩坐在马上,笑道:“以此往东,不出十余里,必有叛军粮草辎重,弟兄们都把火油准备好了。”
裴行爽朗一笑:“虽然你有点瞧不起咱们弟兄,不过你的谨慎持重,还是让人敬佩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此番若是功成,徐军将必然平步青云。”
“那得能活着回来,”徐世绩朝着众人拱手道:“此番与诸位披荆斩棘抵达此处,只剩最后一战,愿与诸位共赴生死。”
裴行马鞭一扬,大笑道:“河东儿郎,咱们跟着徐军将袭营去。”
六百人沿着小路,以极快的速度,向高士达殿后大军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