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最后一子
陆云升暂时想不通老人放出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真气术？那强大的火呢？
对方施术要早于自己结膜，说明他一开始埋藏的就是这套气刃而非火焰。这两个真气术差之甚远，没有放到一半看自己反应来变化的道理。
如果自己没有误以为是那种火焰，这种术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事情有些不太对，但无论如何，片片寒光已然临身，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了。
【百鸟】，天山中稍微费些功夫就能获得学习资格的一门真气术。
有很多术能达成与它类似的效果，但【百鸟】只在天山才有，它也没有太多独特之处，只是更加灵活、更加迅速、更加简单、更加随意。
为了达到这些“更加”，付出的努力要以翻倍计量，除了真正的名门大派，没有谁会投入大量的资源去提升这些基础的、没有性价比的东西。
天山做了，因此现在陆云升手中有这门抬手便可放出的、专为应变而生的术。
这是一式需要离体的真气术，而现在陆云升七成的真气正在体外。
溃碎的真气膜正一片片飘在四周，根本不必再凝聚，就此化为一枚枚大小不一的“夹子”，林林总总数百枚。
少女立在月色之下，小巷却被楼墙影翳，她轻缓地挽了一下失翠剑，就此迈步过去。
但毫无疑问，他仍然是今晚的胜者。
少女的身躯冰凉得像一具尸体。
它本是笔直远离战场的，但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伤者原地停留了一下，似是大致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调转了方向。
一名七生竟然脚步不稳，果然重伤。
但病虎随手一击也足以拍死兔子，李缥青一手紧紧握拳，一手稳稳地持着已然出鞘的失翠剑，绷着身子继续沿迹追去。
当男子的心绪放上心脏时，这份思绪冻结了，心脏紧紧收缩着，他感到一种冰冷的锐痛。
他显然已经死了。
令男子神情僵硬的是另一种痛，它来自于一节极轻极薄的透明剑尖，正穿过他的心脏透了出来。
正如蒙处元那一剑，青篁这八生残余的一击同样不容小觑，老人半边身子被巨大的力度撞歪，几乎直接倾倒在地。
黑暗中，仿佛随时要有一道寒光掠来，少女知道它一定会很快，可能当自己意识到时，就已在咽喉之前。
忽然少女目光一凝，脚下踩到了一枚被踏落的瓦片，她抬起头，只见上方的屋檐露出一个缺口。
这是一份相当耗费心力的操作，每一片都千钧一发，陆云升精神紧绷，没有丝毫余裕，这样突然而逼仄的应变令他的心脏也紧紧攥了起来——
李缥青再次怔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拨剑简单查看了一下这具尸体。
这术足够简单，因此施放也就足够迅速，它在眨眼间成型，而后这些大大小小的“夹子”便朝着最近的真气剑刃蜂拥而上。
老人将一条布带缠上身体，几被截断的锁骨、红彤的血肉和暴露内脏令他的动作怪异而缓慢。
一剑直斩陆云升脖颈。
陆云升并不缺少拼死的勇气，但现在在博望，他死了，就代表天山从这里被清除出去，即便是和这老人同归于尽，他也要再三斟酌。
李缥青在战场边缘寻找着、警惕着，希望自己可以提前蹚出这枚雷，或者在它爆开时顶上一招。
隐蛇。
在他的视角中，老人没敢把“将”的碰撞进行到底，因此这一战的最终胜负上下波动了起来。
而后老人另一柄剑便贯入了他的腹中。
血腥味在浓厚.而且有些太浓厚了。
陆云升是第一次见这柄剑，但他在青篁的口中认识过它。
再往前，血滴开始形成一条明显的痕迹。李缥青缓缓溯行，然后，发现血线发生了一个明显的迂回。
老人翻白盯视着他，但没再向前，他按着肩上的剑，开始缓缓后退。
少女听不见老人发出的声音，但看见他那冷冷勾起的嘴角。
黑猫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上前，起身扭头，轻巧地跃入了黑暗中。
他们是一起而来，离开的方向也一致——正和林水影一模一样。
拼力，心脏就要搏动，他已在尽力压制自己的力量。
他的身形越来越远，五丈、十丈、二十丈直到北城边缘，他再次一退，就此没入了建筑黑影之中。
那个最先出场的重伤黑袍。
他果然没有彻底离开。
陆云升低下头，心口处，被真气剑刃割开了一个口子，正在流出血液。
少女缓步踏去。
在两将相遇之时，她就向这边纵来，场上的人或许顾及不到，但她一直记得，七蛟这边还有一个人的。
好在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结束。
但她仍在前行，她要找到那个人，不能被一片黑暗吓阻在这里。
他面对青篁时没有用第三只真气臂拔出隐蛇，是因为这条蛇已经往更深地藏了一层。
陆云升僵硬地握住这枚剑尖。
但无论两边的伤亡如何对比，对他们而言，只要没能将这名凶手按在手里，就等于失败。
而后这一剑顿在了半空，后面跟出来的是少女微张的嘴。
即便到了八生，心脏依然是致命的弱点，但不同于蒙处元的被绞碎，男子暂时并未被宣告死亡。
也就是在这时，她看见了令她手脚冰凉的一幕。
十年来的苦心琢磨，真气术·【六臂】不知何时已再次被他向前推进了一步。
他应激向后再次跃出几丈，大口喘着粗气。
她亲眼看到他在这边消失，但没人知道他是否彻底离开。当胜利的最后天平开始偏移时，自己这边承受不住任何一点更多的重量。
没有更多的外伤，像是之前的伤势没有遏制住，在此处流血而死。
这已分明是.它的源头！
——陆云升被一剑刺穿心口，无力地跌坐在地；老人冲上去将一柄长剑居高临下地刺入他的身体，而后骤然后掠离开。
固然输了也不会影响大局，但那后果却都要七蛟来承担。
她明明离开不过半刻钟，最后一眼的图景中，陆云升正将一式沛莫能御的剑贯入蒙处元的胸膛。那一剑的浩荡中仿佛带着天山的风雪，男子说过他能赢那夺魂凶手，这一刻少女无比相信。
手中的隐蛇剑尖没有传来丝毫抵抗，陆云升回过头，蒙处元已先一步咽气了，那可怖的独眼依然瞪着，这条恶蛟走完了他足够强韧的一生。
少女一步踏进，小巷已走到尽头。她排开了最后一片黑暗，剑走在人的前面，先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李缥青一动不动，静立片刻后，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想要保命，就会死。
老人嘴角缓缓吊起勾出一个带血的笑来，养尊处优多年的老脸上久违地再现了早年的那股匪气，他看着陆云升，狞笑着“呸”出了一口血痰。
自己也过了太久谨慎露面的日子。
七蛟今夜已经付出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