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超不过十根手指。”司马的声音飘荡在暗烛之中,“【大梁】所化之奇术绝经名为《剑韬》。”
“.伱们如何知道?”
“欢死楼永远知道。”司马低声道,“它与其他世间唯一的奇术不同,已真成了一册可学的剑术,只是云琅山历代只传剑君,从不外放。”
剑腹山。
心珀,不到一两就可成一枚夺魂珠,令人神魂迷失,交剑而痴。七两以上就可成一面剑心照,使人忘却己身,验试本性,但心性灵明之人,往往仍能免脱。
如今这是一百二十斤心珀。
当它向明绮天倾压而下时,女子也有一瞬的心神映照之感。
但也仅此而已了。
【明镜冰鉴】之心,就如一面纯然明澈的镜子,你映照它,得出的不过是自己的样子。
映在心珀之镜中的心神不会依剑心照的设计悚然而惊,更不会被夺魂珠中的黑衣逼迫得拔剑出手.灵明透彻之心,心珀中蕴藏的任何关于心神的设计都不能影响它分毫。
仙君都不能侵蚀,无论多少心珀,也不可能令这样的心神迷失,里面蕴藏的一万三千六百次剑动,也就诱发不出女子的《剑韬》。
明绮天望着直照而来的心镜,剑龙已将她出招的空隙全部填满,整个人如被禁锢,但这面镜子确实不能奈何她分毫。
直到忽然之间,之前所感的那抹奇异反感骤然攀升。
“本代云琅传人下山了,姓明,十八岁,你知道吗她生有明镜冰鉴之心,取剑【斩心琉璃】,修《姑射心经》。”
沉默。
“这就是我们等了十八年的结果——一个完美的人。”
沉默。
“不迷不惑是心神境最无解的特质,即便杀了她,她也不可能迷失在【心镜】之中。”
“.荒谬。”
“放弃吗?”
沉默。
“.等我从相州复还再谈.我会找到办法的。”
剑腹山
明镜之上,忽然攀上了一抹黑白两色的弯曲。
形如细蛇,但若仔细去看,又有隐约的焰光从其中透出,这是.一枚线引。它不是忽然出现,而是早就埋藏在心镜之中,当女子心神被映照而出的那一刻,它立刻在明镜之下无所隐藏。
明绮天亦瞬间感到了它对心神极深的勾动,即便以登顶此道的目光来看,这也是极高深的心神手段。
只是和此前所言一样,明镜本来无隙,多细小幽深的线都无以探入。
她静屏心绪,但下一刻,女子心脏忽然漏跳一拍,连带手上一慢,肩膀被一道剑光拉出血线——心镜中央的【西庭心】骤然幽深,不可抗拒地打开了她的心神之境!
“烛世教的奉诏之族,可以为心镜埋入一枚三十年的【心烛引】。”
“如之何?”
司马缓声道:“当【大梁】在身时,【西庭心】会尝试使权主归庭,使其敞开一瞬的心神之境。”
“.你说把心烛引种进去?——但即便打开了她的心门,里面依然会是一片明镜。”瞿烛道,“恕我直言,【心烛引】勾动的是凡人心烛,而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毒与烛剑【明镜冰鉴】永远不会被这种东西迷惑。”
“你错了。”
“嗯?”
“你知道吗,【明镜冰鉴】是修习《姑射心经》的最好天质.但它们从来不是同一样东西。”司马的戏面幽亮在烛光下,仿佛诉说出这世间最隐幽的秘密。
在心神境被打开的一瞬间,贴附其上的【心烛引】就钻了进去,消失无形。《剑韬》从身体中升腾起来,【西庭心】似乎在朝她敞开怀抱,但下一刻西庭心被镜龙传导而下,重新落回了司马手中。
强开心神的过程已被截断,但明绮天僵硬地望着面前的心镜,却再也不能回复到之前的明彻无碍了。
一种无所从来的窒息从最深处升起,仿佛整个心神境从中割为两面,彼此开始了最不死不休的绞拧。
面前的心珀之镜忽然变得恍惚,仿佛要将她吞没进去,女子有生以来第一体会到他人面对心神手段的难以自拔,手上剑慢了两周,白衣之上又被拉出两道鲜红的血线。
“【明镜冰鉴】是明澈己心,它永远会平静地坚持自己要坚持的东西。放到《传心烛》中而言,它并非无所谓‘心毒’和‘烛剑’,而是两者仅有其一。”司马幽声道,“心烛永远在光明纯净地燃烧,心毒永远不会产生,《传心烛》颠倒黑白的手段也施之无用。”
“既如此,【心烛引】何用?”
“因为【心烛引】本来就不是污染和迷惑。”仿佛将自己腹中酝酿的最高妙之处吐出,司马声音轻缓,“它不添加任何东西,只是对【明镜冰鉴】本就认同的东西进行强调和点燃。”
“.这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司马冰冷道,“因为《姑射心经》,要的是真正无执无念的‘天心’。”
【明镜冰鉴】无烦无扰,心念如一,正因这份通透心境,女子才得授云琅最为神妙的《姑射心经》,她本应在一步步的行走中摒去凡质,进抵天心。
但如果【明镜冰鉴】坚持的东西与《姑射》相抵牾了呢?
女子现在当然是“人”。无论是在奉怀面对屠城时抬手的那声虚弱的“不”,还是面对失魄少年时令人安定的鼓励,亦或拍着琉璃时轻轻的“求你了”.她都依然还有着身为“人”的诸多本性。
【明镜冰鉴】明亮至极地坚持着它们。
于是镜龙之中,那些天下最雪白的云气骤然狂乱撕扯,女子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它们最痛恨的敌人,四肢百骸,得自《姑射》的一切此时全部反噬,女子苍白脆弱的面容之下,一口鲜烈的血哗然泄出。
整个人如折翼之鹤,从空中无力坠下,白衣上挂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而在心神对撞产生的巨大裂隙之前,【心镜】毫无犹豫地倾压而下,其中万剑流转,将女子伤弱的心神死死笼罩其中。
裴液遑乱失魂地被琉璃带着奔跑过来,攀入这座山腹之时,看到的就是这道画面。
浑身冰冷,在这一刻,他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换这一幕不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