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之前,江语凝从兽医院把三花猫接回家。为此她和房东周旋许久,最终双方达成共识,以一个月多缴一千元房租为折衷办法。虽然这对江语凝来说有点吃紧,也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带猫回家那天,李宸海也在一起。小茉安稳地待在她的臂弯,有熟悉的人陪同,儘管带着伤有些戒备,牠仍然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安静地挨在江语凝的脚边,没有胆怯或陌生。
「语凝你过年会回家吗?」李宸海弯着腿,侧过头将脸颊枕在膝上看着江语凝,她歛下眼神,然后摇头。沉默像窗外的阳光洒落在狭小的空间,照映了空气里漂浮的微小尘埃,点点碎光不知何故有些刺眼。
「这样也好,每次过年都要面对一堆根本不熟亲戚,超烦的——」李宸海拉长的尾音也舒展了她的嘴角,她往江语凝的方向靠近了些,伸手轻抚晒在阳光下的小茉,「他们总是把问题问的好远,之前国小的时候他们就一直问我未来想干嘛。」
淡淡的百合花香縈绕在鼻尖,江语凝有一瞬间恍神,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你有想过未来吗?」
「总之就是先去美国。」李宸海笑得坦然,「其他还没想。」
「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最可能属于我的地方。」李宸海还是笑着,可是江语凝在她的意味深长里看不见一丝笑意。那双澄澈的眼眸里有一片大海,乘载着无以名状的忧伤。
她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滚烫的情绪哽在她的咽喉,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恍惚间她只觉得她离她好远,好像伸手触碰就会在指尖幻化成虚无的泡影。
直到一声清响划破空气,硬生生地将此刻和彼时分开。江语凝心口那股难以详述的惶恐被蛮横地扯回现实。
李宸海接起电话显得有点侷促不安。嗯、好、好、嗯。她只含糊了几个短促的音节,却在眉间刻上几道沟壑,掐断电话的时候歉疚地看向江语凝,抱歉我得先回去了,江语凝很轻地应了声好便起身送她到租屋处的楼下,室外的冷空气让她不自觉缩了鼻子。
李宸海在走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以后还可以来吗?而江语凝听见自己说好。
紧凑的步调让江语凝没有一丝空隙去思索那天李宸海眼里的幽长。打工攫去她大半时光,而疲惫又悄悄捎走细碎的空间。每天一回到住处沾上床缘,意识便会随着身体的重量陷进柔软的床垫,往往要到了凌晨,江语凝才会被三花猫带着倒鉤的舌头唤醒。
她真的太累了。好不容易捱到除夕休假,前一天一回到家,她便在小茉的碗里备好足够的饲料、迅速洗完澡后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埋进棉被里。
睁开眼睛时,天边的馀暉已经再一次被夜色吞噬。但江语凝的手机却如旭日透进窗帘的晨曦,在甦醒那一刻跟着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