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了。”苏霖和孟奇行了个道家的见面礼,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暂时随处看看。
车夫笑着摆摆手,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这年头,隔三差五就能听到神妖鬼魔的异事,这出门在外还是与这些道士和尚一块最为心安。
马车走的是官道所以倒是没有什么颠簸,一路平坦,就是不时有三教九流的人士快马加鞭地朝上京的方向跑去,最令人在意的还得是一辆红色的马车。
那辆马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方,车有上下两层,每层各有木制机械人,手执木槌,下层木人打鼓,车夫穿着一身官袍.
“两位道爷没见过么?那是鼓车,听说是宫里专门用于算距的东西,车每行一里路,敲鼓一下,每行十里,敲打铃铛一次。”
车夫慢悠悠地说道:
“托先皇的遗泽,这条官道修通后我们百姓倒是方便了不少,新皇登基后也颁布了利民的新令,本来还以为日子会好过一些,可这天灾唉,但愿早日过去。”
车夫偶尔说着一些琐事发发牢骚,又时不时地说说自己那在上京宫里当差人的大儿子,语气中多多少少带又一些炫耀和夸赞,孟奇和苏霖时不时称赞两句话配合一下,一路下来车夫的心情是越来越好。
“周老哥,你这拖着一堆草料是要去哪啊?”孟奇问道。
车夫姓周,名年丰
“嗨!佛骨庙,之前那地方不是塌了么?现在要搞重建,说来也是奇怪,重建不喊我们这帮泥腿子去反而让那些兵家们弄。”车夫解释道:
“我这车草料啊就是给那些兵家的马匹准备的,一车上好的草料送到可以领一钱银子呢。”
“就是有些难跑,我这一趟就得五天时间。”
“佛骨庙”苏霖对这座庙倒是有些印象,之前李火旺在那里碰到了‘心浊’使用过登阶。
正常来说,一座庙而已塌了就塌了,就算修为什么要让兵家去修?
孟奇朝车夫商量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亦是要前往佛骨庙,老哥可否捎上我们师兄弟?”
听到此话,车夫疑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们二位不是道士么?”
“颇有渊源。”孟奇笑道:“所谓佛道本一家,佛骨庙遭受天灾人祸,我二人也是听闻此事才从宗里出来。”
车夫闻言,微微睁大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未请教两位道长来自哪里的道观?”
“昆仑玉虚观。”
“天堂高德观。”
苏霖和孟奇对视一眼,说道:“天意宗。”
车夫被这两个道人的回答搞的有些迷茫,但这大梁太大了,总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更何况他这辈子连大梁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两个道人不是坏人,因此发出邀请道:
“实不相瞒,我家在前面的周口村,两位道长若不嫌弃在我家住上一晚,咱们明日鸡鸣就出发,不到午时就能抵达。”
“也好。”苏霖点点头,掏出一些铜钱:“就麻烦居士了。”
“使不得!”车夫拒绝道:“就当攒个善缘了,道长不要推辞。”
看起来这个车夫是个善信。
苏霖收回铜钱,点头道:“那就有劳信士了。”
听到苏霖的话,车夫喜上眉梢,决定回去之后今晚杀只鸡来给这两位道人补补,要是能给他二儿子算上一卦就更好了。
“周郎夫啊,你莫怨恨莫想家,如今来作吊祭品摆上,初献爵祝亡魂速来灵堂,愿汝神不昧,酒礼是享。”
“对亡灵我先读祭文一张。”
“痛尔父母,哭尔亲,养育儿曹恩义深。”
“朝提袍挈劳苦辛,三年怀抱始离身。”
“要相见,隔幽冥,铭记亲恩似海深。”
叮铃铃,叮铃铃,一个身穿黄色道袍,脚踩黑色布鞋,头顶顶着一顶印着太极图的道士一边念唱,一边晃动手里的铜铃。
夜晚的周口村,一群披麻戴孝的人正在围着一座院子里,一边撒铜钱烧着纸元宝,一边在那哭丧。
车夫周年丰瘫坐在地,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
他看着院里摆放的两口棺材,泪水止不住地流出,嘴巴长的老大,想吼又想说些什么,结果最后只有口水从嘴角流下落到衣领上。
“啊啊.啊啊”
周围的人带着三个孩童搀扶着他与另一位头发凌乱的妇人,想将他从地上带起来。
“老大和兵家一同调到了佛骨寺,老二听说之后就带了些腊肉想给老大送去,结果这一去.说是碰上了地陷,老大跑去救老二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一个具有书生气的老者朝苏霖和孟奇述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周年丰长年跑商,没个固定落脚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通知。
“唉,好好一个四世同堂之家..或许是老天可怜他吧,竟然让他今晚回来了。”
“还能.再见他两个儿子最后一面。”
老者摇摇头离开,眼角含着泪不忍再看这一幕。
“唵部吒啊部九真挕!惧轮陀正光急挕!妙应通灵天降灵急急挕!”
叮铃铃,一个道士念完悼词晃动了七下手里的铜铃,最后将一道符篆用燃烧的烛火点燃扔到天空,燃烧后的灰烬随风消散。
道士做完这一切他没管还在哭泣的周家人,径直来到苏霖和孟奇面前:“罗教弟子,卓云,见过两位道前辈!”
他能感知到这两位都是有修为在身,并且等他走进了之后才发现这两人深不可测。
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儿脑袋从他脖子处探出:“两位前辈好啊~”
元婴
苏霖看向道士,问道:“罗教还兼职丧事?”
“让前辈见笑了。”卓云低下头,说道:“这户人家的大儿子是兵家的人,救了我一命,我将他儿子的残躯送回来了却这段因果。”
苏霖接着问道:“佛骨寺那边发生了什么?”
“佛骨寺有一伙外来僧人投向了法教,他们惦记着佛骨寺废墟下面埋着的金身。”卓云不敢隐瞒,如实相告:“监天司抽不开身子,所以将我们这些登记在册的人员也叫来了。”
他脖子上元婴接着道:“已经把他们困住了,暂时没事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苏霖点点头,卓云拱手行礼后便告退,此时周年丰也走了上来。
“两位道长..怠慢了,请去侧房歇息吧,明早我们就走。”周丰年双眼浑浊,说话有些没力气。
“老哥你还要去送草料么?”孟奇问道。
周丰年苦笑一声,他看了眼自己周围的三个孩童,愁道:“操办了丧事,家里没什么钱了。”
他说完又转身朝灵堂走去,只是脚步踉跄,跌跌撞撞,若没有人搀扶恐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深夜,不知什么时候这座小院就安静了下来。
苏霖来到灵堂,看着已经沉睡过去周丰年,将几枚银钱和一张银票塞入他怀里然后转身离去。
小院门口,孟奇坐在装有草料的马车上,手中握着霸王绝刀,“善缘来,恶缘去。”
苏霖拿出长剑,说道:“了却此缘,一报还一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