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里面隐约有好几人说“可行”,他才放心下来。
这次地震,他不知道自己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但他能影响得到的,一定会竭尽全力。
里面的黄记者明显是听了一下里面领导的讨论,确定方淮刚才做的是一件积极正向的事情,才跟了出来。
毕竟她的报道,是不能出现一丁点负面的,大家都很谨慎。
“同志,我刚才问了,伱叫方淮吧?”黄记者笑盈盈问道。
方淮这才思绪回转,想起采访的事,觉得也该说点什么,点了点头。
“嗯,淮河的淮。”
“听说你还没有休息,那我现在可以开始对你的采访吗?”
“没问题,不过快一点,我还有事。”
方淮压根就没准备休息。
也就是在这条件好一些的汉旺,大家都有支援,才敢谈休息。
前世,他曾听一位其他支队的战友讲过,前两批空降进映秀的解放军,18勇士确定坐标以后,后一批进入的部队,仅一个团,就有十七个机组。
出发之前,他们还在搞拉练,地震第一天,都不知道地震了,直到第二天接到命令回营,迅速集结出发。
出发时,只带了镐头农具和四天的行军口粮。
乘坐俄罗斯的伊尔76和美国黑鹰前往成都集结以后,乘坐直升机,前往映秀。
索降时,没有手套,用的是衣服包手做的防护。
艰难落地以后,没有增援,整整五天五夜,没休息过,挖土都是闭着眼睛挖。
有的在第五天早上听说机械化部队增援终于来了,那口气一松,人直接倒地,就这么没了。
有的是走路,走着走着,人一倒…
活活累死这件事,大多数老百姓根本理解不了,媒体也没有报道过具体情况,但在这片土地上,真实存在过。
他们就是“据不完全统计”里,“不完全”的那部分。
很多事,都隐藏在了时光里,那些记得的人,都把这些事,化为了默默的岁月静好。
大多数人,看到了山尖上的英雄,但高山的根,是埋在土底下的。
黄记者听到方淮的话,深知他们的任务很重,立马通知摄制人员,架好了机器。
随后把大概要采访的问题写在纸上,给方淮看了一下。
方淮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采访,很快开始。
黄:“来到震区的时候,部队有告诉你们,应该怎样救援吗?”
方:“怎样救援,是我们的日常训练,不是临时告诉的。”
黄:“嗯…我们有拍到你在救援谭老师护下的学生时,冒着生命危险跳进坑里顶住水泥板的画面,我想知道,你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进去的?”
方:“那个时候,想不了,太快了。”
黄(使了个眼色):“如此的舍生忘死,是你们训练中已经形成的身体记忆吗?”
方:“…是军装的记忆,不止是我,任何穿上军装的人,都会这么做。”
黄(点点头):“听说你已经参与了两次重大的救援,有谭老师护住的四个学生,有可乐男孩,有在废墟里唱《黄河大合唱》的那个女孩,说一下救援经过吧。”
方:“最先发现4号救援区下有人的,是国家地震救援队的同志,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展开救援了……”
方淮用近乎平叙的方式,讲完了经过。
黄记者,也一次又一次地问着那些感动人心的细节,试图把温暖记录下来。
黄:“他们出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方:“可爱,他们非常可爱,难以想象,我所见的每一个老百姓,包括孩子,甚至在伤残的时候,都在关心着别人。”
黄(笑了笑):“你们也非常可爱,有了你们这样的子弟兵,此时此刻,你想对灾区,和全国的人民说点什么?”
黄记者嘴里比了个口型,是“加油”。
方(沉吟):“希望…在深山城镇,艰苦环境里战斗的战友们,能平安归来,希望所有受灾的人都不要沮丧,保持对生活的信心,希望祖国大地永远健康,山河无恙…如果我的希望太多了,我就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所有的人,好好活着…加油,我们从未放弃。”
话落,一阵沉默。
黄记者没有想到,在最后,六个字,震撼了她的心。
“我们从未放弃”这六个字,其实也是前来震区的记者所有工作的初衷。
“谢谢你,战士。”黄记者眼中含泪,说道。
方淮看了看黄记者脚上那双布满了黄泥巴,与那身干净职业装并不相衬的鞋,道:
“所有在这里奋斗着的人,都值得被感谢,你也一样。”
在这个平均一小时就要流一次泪的50多个小时里,黄记者,再一次流下了泪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