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些了吗?」
深海光流问了一句,同时拿起原本搭在某人耳洞里的体温计,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稍微皱了下眉头,「三十七点五……还是有点烧,你再躺一下好了。」
「……多管间事。」床上的病人嘟噥一句,在深海少女将手抽开的一瞬间,便彆扭地转过身,只留颗银色的后脑勺给身后的人,「我可没有要求你留下来。」
「请不要在意,这是医生的职责。」深海光流拿消毒用酒精擦拭了一下体温计,头没抬一下,表情也没太大起伏地答道,「身为医生,只要有病人就该照顾。」
说完这句话,深海光流动作一顿,终于还是抬起头看着银色的后脑勺──属于狱寺隼人的一头蓬乱的头发──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带了一点复杂。
「不过……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狱寺你还没衍生出抗体抵抗碧昂琪的有毒料理啊……」
不,还不如说是更加没有抵抗力了,现在竟然连吃了她后来赶製的解毒剂也能半夜发高烧,还一路这么烧到早上课都不能上的地步。
就是因为这样,有点担心狱寺隼人这个她的老病人旧患復发,也是为了让泽田纲吉等人安心去上课,深海光流主动要求留下来照看对方。
基本上一直到刚刚狱寺从昏睡中甦醒为止,她都静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书。
「少囉唆……老姐的有毒料理作为必杀技一直在进化,我是人类,怎么可能跟着进化啊?!」狱寺少年一听深海光流这样子的感慨,立刻恼羞成怒地回过身吼道,「觉得麻烦的话就滚去听那个跳马的演讲啊,我又没求你留下来!」
「我没觉得麻烦,让病人恢復是我应该做的。」深海光流耐心地复述一次,反正她也知道狱寺的个性,一点也不觉得对方真的是在赶自己走。
「而且不只是你,波维诺那孩子也在旁边休息;而跳马说了什么,对我来说大概帮助也不大,所以比起来,你们这边状况要紧急多了。」
昨晚摔了解毒剂的是蓝波,但也没人真的会逼一个还在上小学年纪的小孩吃有毒料理;倒是他自己听说有点心自己偷塞了好几个,再加上小孩子肠胃弱,这才跟狱寺少年一起掛了病号,深海光流索性就一起照顾了。
「谁想跟那个蠢牛一起……不对!」狱寺本来嘟噥着想抱怨,却又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双祖母绿的眼眸瞪向深海光流。
「你怎么跟跳马那傢伙那么熟的?还先告诉你他要演讲的内容?」狱寺隼人表情充满了狐疑,「他来之前好像也有先跟你说过……你不会真的想要去加百罗涅那里吧!」
「……」
看着一脸「被我说中了吧你果然是要背叛伟大的十代目」的狱寺少年,深海光流除了担心对方是不是脑子被发烧给烧坏了,就是感叹对方的的脑补功力真的是令她望尘莫及。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编出一齣有爱恨情仇又悲喜交加的江湖恩怨大戏,狱寺少年你真的要在黑手党里浪费才华,不考虑改行写写剧本或是小说吗?
「……没有,我会在这个学院待满三年。」深海少女只好老实回答,毕竟这三年是跟Reborn的赌约,恐怕是想毁约也不成,「跟跳马认识是因为之前医过他家里的人,后来一直还有联络,交情算是不错。」
深海光流稍微思考了一下,倒是没想要细说她跟跳马迪诺的认识过程,毕竟那其实牵涉到病人的隐私,所以她也就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不过狱寺想知道大概也不是细节,应该是想确定她不会通敌叛友什么的。
……不过,貌似加百罗涅是彭格列所属联盟的第三大势力啊,完全称不上通敌更扯不上叛友吧喂。
「……那三年后呢?」
深海少女还兀自思考着,就听到狱寺少年这么询问;她眨眨眼,抬起头对上的就是狱寺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她的样子:「……嗯?」
「我、说,三年后呢?」狱寺难得有了一点耐心,看起来特别认真地询问,「毕业了以后你还要回去当医生吗?」
「三年后……」深海光流面无表情地重述了一次狱寺的问题,像是在思考。
「……再说吧。而且现在你该吃午餐了,狱寺。」最后深海光流眨了眨眼睛,表情没什么动摇地这么说道。
然而话题临时扭转,那几乎是生硬到不行的转折却愣是让狱寺隼人呆了一下,回过神时深海光流已经背对他,要进入医护中心附设的调理室里了,「……喂!什么叫再说啊,你这女人!」
「因为到了午餐时间,对你的胃来说目前这件事比较重要。」深海光流头也没回,理所当然地回答,逕自走入调理室,「我来煮粥,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谁要吃什么粥啊!少唬弄──」
「根据跳马的说法,今天演讲时好像会办个趣味比赛。」
深海少女的声音自调理间传来,语调慢条斯理地岔开话题,让狱寺隼人感到更加烦躁,但却又忍不住关注内容,「好像是全一年级的家族对抗赛,如果狱寺你想要参加的话,还是早点復元比较能帮上泽田的忙喔。」
外面病房没了声音,狱寺隼人没有再大声嚷嚷;深海光流点了点头,埋首继续准备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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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受够了……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地方逃跑……!」
在校园一角奔跑着,泽田少年面上是一片愁云惨雾,心中实在不明白事态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种局面。
──不,其实应该说是一种必然吧。就像是以前跟迪诺先生到深山里面想要安静的聊天,结果一群人的山里遇难了;或是好好的新年竞赛,却规定输的人要缴纳一亿元的罚鍰一样。
基本上,就没有一件事跟「黑手党」三字扯上关係后,还能够正常愉快的进行下去的。这是泽田纲吉用血与泪的经验领悟的道理。
记得一开始,迪诺先生还很正常地在台上演讲,说了家族与家人的羈绊,听得泽田纲吉又更加崇拜起了这位在部下面前特别可靠的师兄。
接下来,好像是演讲的部分告一段落了,而泽田纲吉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毕业校友的演讲不只是来分享经验,还会利用一些时间举办活动或是授课什么的;透过活动实践刚刚演讲的内容,考验后辈们有没有吸收进去。
……好吧,要是只是刚刚演讲的内容大概也没什么,而迪诺先生是个善良的好人,泽田纲吉对他的人品和手段还是很放心的──
……但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迪诺先生会找来Reborn来协办活动?!
基本上根据「一扯上Reborn事情就不可能善终了」此一不灭定律,泽田纲吉完全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绝对不会是迪诺在开赛前讲的「只是单纯的寻宝游戏啦」这么单纯可爱的东西。
「这是记忆形变色龙列恩,是我心爱的伙伴。」杀手男孩在台上这么宣告着,「同时,也是你们这次寻宝活动要抓到的,幸福的『青鸟』。」
这话甫一说完,停在Reborn手上的列恩就变化成了一隻青色的小鸟,接着起飞,在眾人头上盘旋了三圈,就往窗外飞离了。
「只要能抓到『青鸟』的话,学院方会给抓到的人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不管是什么愿望,金钱、权利、梦想,全部都能实现。」Reborn说这话时表情是笑着的,但泽田纲吉当时看了就只觉得背脊发凉。
「当然,途中为了增加闯关趣味,会设下一些阻碍;不过抓到的人所属的家族也有奖励,应该很诱人吧?」
「抓到青鸟,就是名副其实的抓到『幸福』喔。」
──泽田纲吉发誓,当满学校的一年级生因为被那一段话说的心动、而暴起想要抢先往外衝时,Reborn脸上的笑容,简直只能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
至于现在他们为什么必须逃跑……自然是Reborn所说的关卡阻挠了;还没摸到列恩青鸟代表幸福的尾翎,他就有幸在短短几天内第二次见到安翠欧巨大化的样子,这也不知道该不该怪他自己衰神附体。
「阿纲,要不要想办法让安翠欧停下来?一直跑总不是办法。」跟着泽田少年一起狂奔闯关的山本少年提议道,「难得的寻宝游戏,要是没有得到青鸟可不行呢!」
「不,山本,那不是……」泽田少年心有点累,他总是无法理解山本那可以把所有磨难折磨都当成游戏机来破关的、正向积极过头的思惟……或者说只是太过天然了,「不过的确不能一直被追……库洛姆……能拜託你稍微用有形幻术吗……?」
泽田纲吉有些不太有底气的询问,他到底还是不太擅长指使人……虽然最近武术课常常需要Boss指挥,但他还是无法习惯。
「我明白了。」跟在一旁跑得比泽田纲吉还要狼狈、且气喘吁吁的库洛姆这么回答,同时一个旋身回头,就站在了原地,「这里……就请交给我吧,Boss!」
「真可靠啊,库洛姆!」山本朝着已经用巨大的藤蔓捕捉住安翠欧的库洛姆比了个拇指,「那我们要分头去找青鸟吗,阿纲?」
「分头吗……我记得大哥好像是往A栋跑……」泽田少年呢喃着,貌似大喊着极限的少年一开始就往A栋冲撞了,但他直觉列恩应该不在那里才对,「我看……我们一起去C栋看看好了……?」
总觉得选C栋会好一点,泽田少年没什么根据地这么觉得──不过他又想起某天上完「全球黑手党发展史」的深海少女,曾找他聊了好一阵子彭格列的「超直感」,那时对方好像说过要自己多相信自己的直觉。
泽田纲吉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超乎常人的地方,特别是超直感这种超级玄乎的玩意儿;不过无可否认的是在过往的战斗中,他的确好几次离奇的被「直觉」拯救了。
「也许日常生活里面,也多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觉,会很不错喔。」
灰发少女是这么说的。由于她是少数被泽田纲吉分类在「同类」的正常人,泽田纲吉实在很难忽视对方的建议。
「好咧!那就往C栋吧!」被驳回了意见的山本武也不恼,反而露出灿烂爽朗的笑容,脚下一拐就跟着泽田纲吉一起往C栋方向跑,「话说,医护中心不是就在……」
山本武的话还没说完,断了半截就堵在嘴里;而不只是他,就是泽田纲吉也停下了脚步。
两人瞪大双眸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为什么,你在这里啊──」
简单地煲了个鸡蛋粥,深海光流捧着装着粥食的保温锅以及瓷碗与餐具回到病房。
一踏入门,深海光流便看到狱寺隼人还窝在病床上,并以一种有点羞恼的表情瞪视着她,让她不由得顿了顿脚步。
不过深海少女没有迟疑太久,她很快恢復的正常步伐,将保温锅放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接着自己坐回了照看病人时的位置。
「……现在午餐都做好了,是不是该解释你刚刚的话?」
几乎是深海光流方完成一系列动作,狱寺隼人立刻再度追问,那态度看上去十分执着,颇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对此,深海光流也不催促对方喝粥,但似乎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倒是回问,「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又想要问什么?」
「……少给我装蒜!」狱寺隼人看起来就像是忍着不爆发的火山一样,讲话都咬牙切齿了起来,「就是刚刚说的,待完三年后,你还有打算留在彭格列吗?!」
「……我不是很确定。」深海光流终于回答,却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满意的答案,「但一定会待满三年,这是确定的。」
目前与Reborn打得赌,她虽然没有一定要赢的意思,但也不觉得自己会马上输;说到底就是还说不准,毕竟这也才快过半个学期而已……虽然她竟然能在这所战斗训练学院存活这么久,也很让她自己惊叹就是了。
……不知不觉,竟然也跟彭格列们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深海光流稍微回想了一下泽田纲吉等人的样子──似乎隐约有点轮廓了,不再是模糊不辨的陌生面孔,以她这个脸盲症患者来说,是挺了不起的成就。
「……哼。」
一旁的狱寺隼人看着深海少女面无表情但明显陷入神游状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接着却直接自桌上拿了瓷碗,打开保温锅的盖子,逕自盛起了鸡蛋粥。
「……你要吃?」深海光流这是倒是回了神,有些疑惑地朝着狱寺问了一句,「我在里面还加了一点点稀释的解毒剂喔?」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看了深海光流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又怎么了?」一样。
「虽然只是很微量,但是还是有一定的毒性,只用来中和五毒果冻的毒没问题,不过……」
「麻烦死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的深海光流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眼中却不免带上了无奈;而她就用这样无奈的表情,然后说了接下来的话:
「微量的毒用来清五毒果冻的馀毒没有问题,但是要是没吃过果冻却吃了解毒剂,大概肚子也要痛上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