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厅里,王潜仔细地分析当前的局势给刘介听,刘介一直以来都在替朝廷密谋北伐之事,并打算在北方復国后,与南国交好,前些时日南国朝廷政局不稳,需要刘、王等人的力量,但今非昔比,朝廷已然独大。
「此话怎讲?我家阿妹是遭北人袭击,与此何干?」刘介似乎不太相信王潜的话。
「说来话长。」王潜案上的博山炉裊裊地冒着烟,他拿起了拨子伸进炉中理了理,不疾不徐地告诉刘介。
「你可知当朝土断已不下数回?如此不顾情面,卑劣至极,当今名流望族人人自危,又更何况百年前的一纸盟约,千年前的血浓于水?如今这世道,父子反目,手足相残,他皇帝老儿岂能不防你?」王潜一席话,让刘介哑口无言,接着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北人南来,杀人犯案,当朝浑然不知?刘兄,切莫再心存幻想。」
或许真如王潜所说的,北人南来行兇犯案,当朝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又或者根本是南北合击?
「笑里藏刀,恐怕是这皇帝最大的本事。明里不愿撕破脸,暗里就来这么一下…此外,你我往后还得低调些,许多白籍者对朝廷皆忿忿不平,扬言『抗土断』,形同公然抗旨,朝廷早晚用兵。」王潜搓着鬍子,警告刘介。
「这廝…大族用不着了,便弃如敝屣?」刘介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若无朝廷相助,恐怕大业难成,你说这如何是好?」
「方法是人想的,不可能全都枉然,按部就班来做,之后随机应变,首先这第一步,至关重要。」王潜的一席话,让刘介想起了他们密谋的计画,因此他让人请郑炫进屋。
「燁德兄弟,有样东西,想请您过目。」刘介吩咐了左右,将一柄长剑给郑炫端详。
郑炫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什么花来,连柄带鞘黑鸦鸦的一片,重量倒是颇沉,他拔出半截,发现这剑身一侧有三脊,分成四面,两侧共八面。
「这本是我大汉孝献皇帝的一把配剑,千锤百鍊,巧夺天工。」
郑炫抽出了整把剑观察,刘介继续解释。
「歷经了改朝换代,颠沛流离,最后由阿知使主带往大和,此后便一路传至我手中。约莫百馀年前吧,我祖辈眼见中原动盪,有机可图,因此又返回中原,阴错阳差地结识了王氏一族人。」
对于过往的一切,刘介就好像歷歷在目一样。
「只因这层层锻打的痕跡,彷如祥云,人们便称之『八面玉霄』,然这不过是虚名而已,宛如浮云一般。」
「人云八面玉霄剑流落于南越之地,没料到竟在东倭之国。」
郑炫穷极一切之力竟然找到的是个贗品,这让他感到十分可笑,尤其是眼下的状况让他非常苦恼,应该拿真品给皇帝还是贗品?那真品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拿出去说不定还被认为是假的,拿贗品出去,一旦东窗事发,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掉脑袋,重点是贗品能不能修復,还是一个问题。
「剑,可以给你,但须取之有方。」
「什么?」
「替我刺杀一人,北国长水校尉─高若明。」
此时在敦煌近郊的大漠上,有数百名军士在护送着骆驼商队。
「军爷,要起风沙了,咱们先进城吧。」
「不可,这要是误了卢脩大将军的寿辰,高将军必定要了咱们的脑袋。这玉要砌成佛,是要些时日的,你以为咱们还需多久才能到长安?」
「报…」一个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纵马狂奔回来,他背上插了数支箭,并指着后方,还来不及开口就坠马倒地,眾人皆惊。那军头望了望,沙丘后面涌来一片黑压压的兵马,他们抽出了手中的长刀,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少说也有数百人。
「折罗漫夜鬼?」
在一阵刀光剑影后,军士败北,驼商逃窜。折罗漫夜鬼不知曾几何时,一改过往昼伏夜出的行径,现在更明目张胆地在光天化日下打劫。渐渐扬起的风沙,遮蔽了军头的视野,触目所及仅他自己一人与最后一名驼商,但军头仍然尽忠职守地护着一旁的驼车,倒是骆驼自顾自的不知嚼着什么,还瞄军头一眼,看起来一派轻松。军头往回看,那名驼商早已全身瘫软倚靠在车旁,裤襠溼了一片。
「快想想,眼下还有何对策?」军头双手握着刀,盯着风沙里的一切。
「军爷,依我看,就降了吧。」
「休想,若降了你以为还活得成?」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中,夹杂着錚錚的金属声,风沙中缓缓走来一个夜鬼,逐步靠近,他全身的盔甲灰黑而陈旧,黯黯的眼神在鬼魅般的面具下狠狠地瞪着军头。
「玉给我,你走。」他沙哑地说着,但是军头丝毫不畏缩,「RRRRRRR」他大吼并衝上前去,驼商也「RRRRRR」在后头哭爹喊娘。「呼」一声,夜鬼拔刀的那一剎那,军头的项上人头就跟着消失在风沙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驼商已经吓得双手合十,念起经来。这个夜鬼走近他,蹲下来,驼商紧闭双眼,念得更大声。「嘘…」夜鬼示意他安静,他真的就安静下来。他偷睁开一隻眼瞄一下,发现夜鬼的脸就在他旁边。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夜鬼这时候感到非常头痛,他隔着头盔抓了抓头。「你再吵,我一刀捅死你。」夜鬼警告了驼商,驼商只好用力憋着,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告诉高若明,还有曹诛。这块玉是如何来的,他们知道,我也知道。今后休想再从我们这夺走任何一样东西。否则我『红莲罗剎』将一一讨回来。」
他轻轻拍了拍驼商,想安慰他,结果驼商反而吓得睁开了眼。风沙早已停歇,数百名折罗漫夜鬼就围着这个驼商。「娘啊!」驼商哭了出来。